第41章 世子(1 / 2)

宋星遙沒開口, 隻是仰頭看他。他已然換過身衣裳,不過照舊是寬鬆的大袖衫,頭發倒是梳起來了, 隻是未挽髻, 高束成馬尾,簪了個金冠,顏色與他身上這件楓葉色的衣袍如出一轍。

看他這打扮, 再看他夜裡還能在繪珍館自由行走無人敢管,宋星遙猜測起他的身份來。

他見她不語,微彎腰,劍眉一豎, 凶道:“你這個小騙子, 白日敢騙我?”

宋星遙理理裙上褶痕,扶案站起:“到底誰先騙誰?你彆賊喊捉賊!”

“嘴巴挺能說啊!”他凶相畢露,英俊的麵容浮上煞氣, “宋家六娘宋星遙是吧,今日在殿下宴上也算聲名遠播。”

“過獎了。”宋星遙抱抱拳, 露個假笑。

他不語,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又繞她走了一圈, 才道:“瞧不出你年紀小小,不止會騙人, 還是個馬屁精!不過……”他頓了頓, 續道, “小爺喜歡。”說著臉上煞氣一掃而空,露出笑容,桃花眼泛起春色,活脫脫一個風流倜儻的公子哥兒。

“承蒙錯愛,不知閣下何許人也?”宋星遙依然頂著十足假笑與他道。

“我?我不是和你說過,我叫小安,乃是殿下麵首,你怎就不信?雖說我確非貧苦百姓,但好歹也是堂堂七尺之軀,你明知我深陷苦海,不拉我一把也就罷了,還將我推回火坑,你良心不疼嗎?”他伸出食指就想戳她心口,即將觸及那微聳胸口時,他又猛地收回。

宋星遙的目光自他肩頭越過,不動聲色看了眼亭外垂落的紗縵,淡道:“我聽聞殿下對身邊的人極好,尤其是寵愛的小郎君,再看閣下這模樣,我若是殿下,有閣下這樣的麵首,定要放在心尖尖上疼的,殿下必也不舍得慢待郎君,錦衣玉食供著,怎算是苦海?”

他先聽她誇獎自己模樣,正有些得意,不想越聽越不對勁,聽到末了簡直不可置信——合著他一個大男人,被她占了便宜?

宋星遙看著他再度豎起的劍眉,假笑變作真笑。

“怎不是苦海?錦衣玉食又如何?我一介男兒本該頂天立地,如今卻要我以色侍人,做那勾欄女子之事,分明就是火坑,我本可脫身,卻因你回到這個火坑,你說你要如何賠償我!”兩次交鋒兩次均落下風,他瞧她這笑就覺得不痛快。

“我……”宋星遙剛要開口,卻被亭外傳來的聲音打斷。

一隻纖纖素手撥開紗縵,略帶威嚴又有些無奈的女人聲音響起:“趙睿安,你給本宮說說,本宮這裡怎麼就成了火坑,又是怎麼虐待你了?來來,好好說。”

紗縵撩開,已換成輕便襦裙的長公主從外頭踱進亭內,白日高挽的發髻也改成慵懶墮髻,舉手抬足間全是不同白天的萬種風情。

趙睿智他背向長公主而站,並未瞧見亭外來人,聞聲色變,再看宋星遙,她臉上那笑越發燦爛,透著股幸災樂禍,必是早已看到長公主前來,她故意使壞拿話誘他,當真是個可恨且磨人的小狐狸。

“你……”趙睿安咬牙切齒指她鼻子。

“殿下早已約我在此替她繪彩。”宋星遙解釋一句,表明不是自己使壞,而是有人自動撞上門來,那可彆怨她。

語畢,她飛快溜到長公主身後,朝公主行了個禮,就在腦中搜索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有點熟,但她沒印象,應該是她聽過名字卻並不認識的人,趙是大安皇姓,睿是皇子輩的名,這人是皇親國戚?

長公主已經走到亭邊,緩緩倚到藤榻上,四周侍女沒人說話,隻朝趙睿安行個禮便退到旁邊,趙睿安這會老實了,垂頭站著不敢動。

“怎麼?你不是我麵首嗎?過來,給本宮倒茶。”長公主斜睨他道。

趙睿安隻好訕訕一笑:“彆開玩笑了,姑姑,我可是您親侄兒。”

“原來你還記得我是你親姑姑啊?那你在外人跟前胡扯八道的時候怎不想想本宮是你親姑姑?”長公主微微一笑,卻是不怒自威的聲勢。

“殿下,茶。”宋星遙十分有眼力勁,給長公主倒了盞茶來。趙睿安不動,她動。

長公主點點頭,又朝趙睿安道:“看看你這德性,連個十六歲的小娘子都不如!哪點像個皇室子弟?整日招貓鬥狗也就罷了,如今變本加厲還學優伶唱起戲來,是生怕你父王麵上無光,要在大庭廣眾之下登台?”

看來長公主確實被他氣到,也不顧宋星遙這外人站在旁邊就訓起人來了。

趙睿安卻不以為意挑挑眉,將這些話視如耳旁風。

“你好歹是東平王世子,顧忌一下你的身份與你父王的顏麵。”見他這冥頑不靈的德性,長公主有種對牛彈琴的惱火。

宋星遙已經垂頭站到一旁,聽到公主的話,心頭微驚。

他竟是東平王世子?

東平王趙陌是長公主趙幼珍的異母弟弟,在大安立國之初曾立過大功,被封東平王,鎮撫東北,麾下大軍十數萬,是大安現存勢力最大的藩王,也是今上最忌憚的兄弟之一。

這樣一想,宋星遙便有些印象了。上一世趙睿安的名字並不響亮,而東平王世子這個身份遠比他的名字要響。

他在七歲時隨父進京述職,後來因為太後甚是喜歡這個孫兒,因此被今聖留在了長安,其實全長安都知道,今聖不過是借孝順太後與疼愛稚子為名,留下趙陌嫡子在京中為質,防的……是東平王叛變。

趙睿安這個世子在京城過得並不好,所幸趙陌與趙幼珍姐弟情頗深,趙陌離去前便將他交托給長公主,此後他便由長公主代為教養。

趙睿安輕“嗤”一聲,不屑道:“什麼東平王世子?整個長安有誰不知道我留在京城為質,不過是枚用來牽製我父王的棋子,我表現得再好又有何用?還平白惹人猜忌!現在這樣多好,就當我是扶不上牆的爛泥,皆大歡喜。”

“小安……”長公主按按額角,目露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