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多話的林宴(1 / 2)

事實證明, 在足夠繁重的功課壓力下,宋星遙是沒空去思考自己那點亂七八糟的猜測的。她雖然沒有公主命, 但起碼也要給自己掙到個公主身邊人的地位。長公主給了方向,林宴鋪好了路,她若再不上心, 豈不辜負這一世重來。

那廂趙睿安還在回味琢磨著池畔她的眉眼, 宋星遙這頭早都拋到九霄雲外, 隻恨不能頭懸梁錐刺股夜書詩經三百卷,把林宴安排的功課讀得透透的。

三天時間轉眼過去, 宋星遙抱著厚厚一撂作業又去見林宴了。

如同第一天那樣, 林宴早早在狸樂館的書房裡恭候了。宋星遙到時, 屋裡除了他以後,還有兩個她並不認識的人,一男一女, 男的著赭石布衣,虎背熊腰, 女的則著豔麗襦裙,婀娜苗條, 麵上戴了幅珠簾, 看不清長相。見到屋裡中有人, 宋星遙在月門外止步,不確定自己要不要進去, 他們似乎正在議事, 三個人正對著桌上一張圖商量。

聽到她的腳步, 林宴開口:“進來吧。這位是潘園,辰字部統領。”他說話間,左手邊的潘園已經抬頭衝宋星遙抱拳拱手,咧唇一笑。宋星遙隻得入內,回了聲:“潘統領。”

“這位是青湖。”他又介紹起右手邊的女子來,想想似乎擔心產生誤會,故又道,“韓青湖。”

姓韓?

宋星遙微愕,便聽林宴續道:“她是我堂姐。”

韓青湖雙瞳驟縮,詫異而不解地看向林宴,似很驚訝自己的身份如此輕易被他道破,林宴卻隻道:“她是長公主府上的含章閣舍人,宋家六娘星遙,自己人,不必驚慌。”

誰和他自己人了?宋星遙瞪了林宴一眼,才朝韓青湖頜首:“韓娘子。”一邊心裡又嘀咕,韓家人不是死絕了?怎又冒出個韓青湖來?

林宴並沒回答她的疑問,隻朝韓青湖示意,韓青湖這才輕抬右手,將掛在右耳上的珠簾取下,露出真顏。她年紀已然不輕,二十五歲左右,不過勝在容貌極好,煙柳細眉,瓊鼻菱唇,即便穿著豔麗的衣裙,身上卻自帶一股子我見猶憐的柔弱氣息,隻偶爾轉眼之際微露淩厲神色,稍縱即逝如同錯覺。

然而讓宋星遙大為震驚的卻是,她發現這個人她見過——那一世,她在林晚身邊見過此人。

疑惑的目光毫無保留地望向林宴,林宴這時卻也無法解釋,隻朝宋星遙問道:“你來得剛好,幫我看看,她臉上的傷痕可能修飾。”

宋星遙仔細一看,才發現她右頰到右眼尾處有一道寸長的細疤,仿佛被什麼利器劃傷過。她並沒馬上回答林宴,走到韓青湖身邊又仔細察看,林宴又道:“她身份特殊,我不能讓她曝露。我記得你跟白三娘學過繪彩手藝,可否用得上?”

“可以,畫長枝細梅應該不錯,但也隻能遮得一時半會,不能長久計。繪彩的顏料最長隻能保留三日,而且不能碰水碰油,不能擦拭。”宋星遙端詳片刻後才道。

“夠用了。”林宴點頭,又揮揮手,讓潘園和韓青湖先退下。

二人依然好奇地看了宋星遙幾眼,這才沉默地離開房間,門扉闔上,屋中又是一靜,宋星遙早就憋了滿腹疑惑想問,林宴已經把她牽到書案後,引導她看桌上放的畫。宋星遙注意力被畫吸引,並未察覺自己的手落進林宴掌中,隻看著畫中人納悶。

桌上是幅陳舊的畫卷,還有些煙熏火燎的痕跡,落款處的題字與閒章等已損。畫中是個絕色女子,雪天的黛瓦白牆下著一襲緋裙,懷中抱著隻胖乎乎的橘色貓咪望向畫外,那雙眼眸含情帶水,似要與畫外人說話一般。

有一點……像林宴的眼。

林宴輕牽宋星遙的手,淡道:“這是我姑母,當年的韓貴妃,韓黎初。”

宋星遙猛地回頭看他——這是她第一次聽他直言韓家。她記得韓家嫡係有一兒一女,女兒入宮為妃,就是這位後來獲罪的韓貴妃,林宴既喚她作姑母,那他便是……

韓家的嫡長孫。

“你是女子,也擅長裝扮之道,幫我個忙,替我看看青湖與我姑母有幾分相似?有沒辦法再讓她接近些?”林宴又問道。

宋星遙蹙眉:“從外形來看,兩人還是比較接近的,穿著打扮上稍加修改就沒問題了,但我不知韓……你姑母喜好的顏色衣飾。容貌來說,二人確有幾分相似,但畢竟不是同個人,五官還是有很大差異的,最像的就是這雙眼睛,其實……”她看了眼林宴,想說要論相似度的話,可能林宴還更像些,但這話到底沒有出口。

“不求形似,但要神似。”林宴以指腹小心翼翼撫過她的手背,而後輕輕捏她掌心,宋星遙這人大概有些遲鈍,還是沒有發現他的動作,他便又道,“你覺得青湖眼熟,對嗎?”

“神似比形似更難,首先我們不知你姑母是什麼樣的人,單憑一幅畫如何描摹出你姑母的性情?”宋星遙回頭望他,又問,“我是記得她,她不是你妹妹身邊的女侍嗎?”

當初在林晚入宮之前身邊突然出現一個陌生女侍,就喚作青湖。那段時間這個女侍與林晚幾乎形影不離,不過她也隻在林家呆了一段時日,到林晚入宮後就銷聲匿跡,也不知去了何處。因其行事低調,宋星遙對她沒太大印象,今日看到方想起來。

“你道林晚為何能在長公主府中偶遇聖人,又被聖人一眼相中?那一世林晚比我先找到了青湖,她欺騙青湖可助其入宮接近聖人以報當年之仇,誰料到頭來卻是她借青湖之手扮得我姑母三分模樣,在公主府中偶遇聖人,被聖人一眼看中。聖人對我姑母餘情未散,念念於心。成功入宮之後,她便將青湖鎖在地窖之中,逼迫青湖助她爭寵,所以那幾年,她聖寵不衰,位份連連晉升。”

“聖人對你姑母餘情未散,卻殺了她,又誅她九族?”宋星遙實在看不出一點餘情未散的痕跡。

“天下帝王,江山是江山,權術是權術,後宮是後宮,他冷血無情,卻並不妨礙他覺得自己癡情一片,況且時間往往能留住一個人最美的模樣,心頭朱砂,眼底明月,不就是如此?哪來的什麼真情,不過自欺欺人,換一聲讚歎憐惜而已。”林宴道。

“嗬,男人。”宋星遙冷笑,總算發現自己的爪子在他手中,狠狠抽回。

這是連林宴也一並嘲笑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