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抉擇(修)(1 / 2)

軟磨硬泡說服趙睿安答應照看十五殿下後, 宋星遙換上一身輕便胡服,做公子打扮又出了公主府,準備去袁家。

在去袁家前她回了趟自己家, 把祁歸海帶在身邊以防不測。

祁歸海依舊不問緣由,接替了馬車車夫之職,替宋星遙駕起馬車,轉眼間就到崇化坊。崇化坊是長安比較熱鬨繁華的坊巷,袁家就在崇化坊的巷深處, 果如袁夫人所說, 有鬨中取靜的意思。因太過幽靜偏僻,這四周沒幾戶人家,袁夫人已經接近底部, 最深處隻有一戶人家, 看門臉是普通的市井小家,不過據袁夫人說, 內裡乾坤可大了, 幾進幾出的大園子,記在個奴才侄子名字, 算是逾製了。

馬車停在巷口,宋星遙被祁歸海扶下,打眼就瞧見袁家,卻沒立刻上前拍門,站在巷子口裝子認路般,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巷子深處的那宅子——門是普通的板門,一對銅扣, 正上方懸塊匾, 隻寫了“莫府”, 門下三級石階,左右各一隻鎮宅石獸,這門臉隻比普通人家稍好些,並不突出。

巷子幽靜,一點聲音都沒有,完全不像袁夫人所描述的那樣絲竹聲簫不斷,擾人清靜。

宋星遙打量片刻後才到袁家門前,伸手拍門。不多時,門被打開,宋星遙自報身份,開門的小廝一聽她的身份便飛奔入宅回報,宋星遙在門前又等片刻,就看見袁夫人帶著女兒親自迎到門口,隻道:“怠慢了。”

兩相見禮寒暄後,宋星遙方將隨帶的禮品從祁歸海手裡接過,送予袁夫人,笑道:“最近館裡新製了批貓食,打算送給幾位老主顧先試試,袁夫人與令愛都是極愛貓的人,與我也談得來,今日正巧路過就不請自來了,還望夫人莫怪。”

“瞧您說的?我們求都求不來您這樣的客人。”袁夫人忙令人接下禮物,笑顏逐開,又道,“昨個兒我去狸館時怎沒聽說此事,還勞您親自跑這一趟。”

一邊說,她一邊將人引入府內。對於普通商賈人家來說,宋星遙雖然年輕,但狸樓的掌事與公主府舍人的身份,就像是鍍在她身上的金漆,足以閃花人眼。

“這是我的私交禮,不在館中。”宋星遙笑答,又攜袁夫人的手道,“夫人近日氣色極好,倒像換了個人般,可是遇著喜事了?”

“哪有什麼喜事,不過就是睡了幾個好覺而已。”袁夫人將她引入上座,讓女兒親自泡茶,自己則陪宋星遙聊起天來,嘴朝外呶呶,隻道,“還不就是對麵那個莫家近日不作妖了,我也能有兩天好眠。”

“我才剛在外頭瞧著,那也就是個普通人家,沒什麼特彆處。”宋星遙邊喝茶邊與她攀談起來。

“呸,什麼普通人家,普通人家能不分晝夜日日笙歌?我真是倒是了八輩子血黴,以為撿個便宜買在這裡,結果遇上這麼戶人家,十天裡有八天是鬨的,叫人怎麼睡?”提起這事,袁夫人就來氣。

其實按說兩家隔了段距離,縱有些聲音也不會太大,但奈何袁夫人是個長期失眠患者,但凡夜裡有點響動就要驚醒的人,耳根子又尖,對聲音猶其敏感,所以莫家對她影響甚大。

“那倒是,若夜夜都叫人擾了清夢,擱誰都要崩潰。”宋星遙順著她的話往下說,又問,“那這兩日清靜了?”

“是啊,大約四五日前起,突然就不鬨了……也不是不鬨,就是換了種鬨法……”

“還能換呀?”宋星遙大感詫異。

“半夜外頭常有腳步聲和馬蹄聲,不過比起弦簫要好多了。您說長安宵禁,他們夜裡偷偷摸摸在做什麼?這兒是金吾衛的甕樓監視不到的死角,也不知他們家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袁夫人壓低聲音道。

宋星遙瞪大雙眸,故做驚嚇捧胸道:“能有什麼事,夫人可莫嚇我。”

袁夫人終於露出個見慣世麵的長者笑容,把宋星遙當成小娘子看:“昨兒夜裡響動大些,我被驚醒,偷偷出去看了眼,你猜我瞧見什麼?”

她左顧右盼一番,向宋星遙附耳一句:“我瞧見輛四周被黑布蒙得嚴實的馬車停在宅外,旁邊圍著不少黑衣人,個個都明刀明槍,從車上脅持下一位小娘子進了宅裡。您說他們家是不是做那擄人勒索圖財的勾當……也不能啊,既有背景,料來不差銀子,那是……替上邊的人……”她用手朝天指了指,又道,“強搶民女?然後在這裡置外宅?”

袁夫人的境界就到這裡,像戲文裡唱得那樣,但落入宋星遙耳中,便是驚心動魄了。

“那小娘子是何模樣,您可瞧見?”宋星遙問道。

袁夫人搖搖頭:“天那麼黑,他們也不點燈,我隻是借宅門開啟時裡麵出來接頭的人手上那盞燈窺見一點而已,哪看得真切,隻知道那小娘子比一般娘子高挑些,身段玲瓏,打扮得華貴,那衣裳料子與頭麵,恐怕長安沒幾戶人家穿戴得起,必有些來頭,就不知是哪家娘子遭了這樣的劫。”

女人對衣裳首飾的關注總是比常人敏感,尤其袁夫人家裡做的還是麵料生意。

“記得清她穿了什麼衣裳,戴了什麼頭飾嗎?”宋星遙心中焦灼漸起,又不得不按捺情緒道。

袁夫人剛想回答,卻忽然意識到什麼,閉上嘴:“沒瞧清。您對這莫家似乎……特彆感興趣?”

宋星遙便意識到自己操之過急惹她生疑了。袁夫人拿這些做做談資而已,若然牽涉其中,她是不敢多話的,生怕惹來麻煩。

再問也問不出什麼,宋星遙便笑著起身告辭,袁夫人送她出府,走大門處,還未踏出門檻時,袁夫人忽然又一把拽住她,神情複雜地湊到她耳畔,說了個布料名字,又道:“娘子要能救便救救,隻彆說是我說的。”

普通人家生恐沾惹是非,心裡又有未泯良知,是以矛盾了許久,袁夫人還是悄悄告訴她了。

宋星遙點點頭,小聲道謝出府,袁家的門關得飛快。就算她是公主府舍人,如今在袁夫人眼裡恐怕就是禍患,避之不及。

這種心情,宋星遙懂,因為她曾經就是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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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袁家出來,宋星遙又打量了莫府一眼便離開了。坐上馬車,她並沒立刻開口回公主府,而是坐在車廂裡沉思,祁歸海就坐在車外靜靜候著。

按袁夫人所言,莫家是四五日前開始戒嚴,大概和韓青湖被關入掖庭的時間差不多,若此宅異常真與宮中變故有關,則意味著皇後從抓韓青湖起就已部署好了。皇後控製中宮,太子控製朝堂,李家坐鎮,這一切都悄無聲息地發生,發展得非常迅速。朝野上下的目光還集中在韓青湖妖媚惑主之上,全然不知李家野心。

如此看來,李家有挾天子以令諸侯之心,恐怕也在等聖人傳位詔書。

這段時間,林宴與她提過朝堂之事,又讓她每日看邸報等消息,脫離林宴她已能獨立思考,心裡漸漸有了自己的推忖,隻不過尚是模糊輪廓。

“織金寶相錦……”宋星遙自言自語道出方才袁夫人提及的布料名。

織金寶相錦是蜀錦,屬於貢品,長安城有資格擁有並裁成衣裳穿上身的人並不多,袁夫人就是通過這一點判斷那娘子的來曆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