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火葬場(1 / 2)

定好潛入與退離的路線後, 邱岩便開始點人。

十四人的小隊伍,半數潛入,半數留在外界接應, 邱岩挨個點名,點到第三個人時, 宋星遙忽然開口:“我也進去。”

邱岩詫異不解——她沒有武功在身, 進去了無法自保。

“你會泅水?”裴遠同樣迷惑。

宋星遙點頭。她母親孫氏生於閩越海邊,跟過船,水性甚好, 在宋星遙幼年曾教過她閉氣泅水, 再加上她生長於洛陽, 上麵一堆哥哥, 每到夏天就要去洛水嬉戲, 她死皮賴臉跟去,直到八歲才被家裡明令禁止,後來她就不和哥哥們一起,就自個兒偷偷著去。為了這事, 她小時候沒少挨揍, 不過水性倒是練得很不錯。

“你們中間沒有女人, 也許潛入之後需要用到我。放心吧,進去後我會聽話, 不會添亂。”宋星遙飛快道,“阿海陪我進。邱大哥留在外麵……”眼見邱岩要拒絕, 她擺手道, “我既然進去了, 主持大局的事自然要交給邱大哥, 外頭不能沒人坐鎮應變, 你我不能都進去。”

話音剛落,裴遠也開了口:“我隨你進去。”

“你……”宋星遙並不想帶上他,但拒絕的話沒說出,就他拋了個無可反駁的理由。

“我比你們所有人都了解這宅子的地型結構,還有,你說殿下被囚禁在裡麵,讓我立功。若不能親自救到殿下,我這功上哪兒領?”裴遠道。

“說來說去,你不相信我。”宋星遙逼望他。

“六娘,你翻臉不認人的本事,我不是第一次領教。”裴遠笑道,嘲意甚濃。

同生共死過的交情,她都能說翻臉就翻臉,跟不認識他一樣。

宋星遙無言以回,隻道:“那隨便你,不過去進去了,你得聽我的。”

裴遠挑挑眉,不置可否。

一時眾人商議妥當,邱岩讓人準備。衣服倒是不必換,赤獅隊的這套夜行服本就內為魚皮甲,外為勁衫,方便行事,也可下水,脫掉既可,赤獅隊的人準備得很快,裴遠借了其中一人的魚皮甲,也很快妥當,隻有宋星遙,對她來說,身邊都是男人,她一個姑娘家多少有些難為情。

然而到了這裡,她就不能再有那些迂腐觀念,不能讓性彆成為她的障礙。

思及此,她朝裴遠等人沉聲:“都轉過去。”

裴遠目光微落,不知想到什麼,勾了唇,祁歸海一步上前,雙手環胸背朝宋星遙站在中間,攔去外界目光,宋星遙顧不得許多,轉身隻將外衫褪到腰間,再牢牢紮在腰上,露出淺灰鱗紋水靠。

水靠略為緊身,線條迷人,在黑夜中又透著神秘,沒人敢看她,便是裴遠,都兩頰生燙,將目光挪開,反而宋星遙寒著張俏臉道:“走吧。”

原本屬於她的嬌憨俏麗中,已添冷豔。

幾聲水花細響,眾人一一入水,從崇化坊坊內暗河潛下,往莫宅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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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的偏殿中,等著聖人宣召的眾大臣已儘皆色變。

據連美人所言,皇後在聖人飲食中所下的慢性毒/藥,是導致聖人身體衰敗、一病不起的原因,她作為聖人寵妃,在聖人病中侍奉湯藥,無意間發現此事後卻被皇後下獄。

“求諸位大人救駕!”韓青湖說完原委忽然跪下,身上無一絲傳言中狐媚惑主的氣息,甚至與外界傳言的大廂徑庭,明亮的燈火下,她形容憔悴,滿身狼狽,五官雖然不錯,但稱不上絕美。

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在掖庭裡被折磨得遍體鱗傷後跪在大殿內,求他們救駕。

“弑君纂位是大罪,我等也不能因爾片麵之辭而妄下定論,皇後娘娘乃是一國之後,母儀天下之人,其所出太子本就是儲君,她又何必行此罪事?你說她毒害聖人,可有證據?”殿上有人出言置疑。

“我區區美人,又怎知聖人與皇後娘娘間的事,隻是聖人病前曾揚言徹查二十年前韓家勾聯叛黨一案,與娘娘曾經大吵一架,個中緣由我並不清楚。”韓青湖挺直背脊,啞著嗓音道,“大人問我要證據,證據……就是我!”

眾人一怔,便聽她續道:“聖人湯藥自有皇後娘娘的親信負責,我一個美人插手不得,隻能趁著每日她們送藥來之時,以試毒為由,替聖人飲下部分湯藥。湯中所下是慢性毒/藥,不會立時致人死地,也不會叫人立時察覺,但我已連飲數日,體內必然也積蓄毒性,隻消請太醫院的大人替我診治,便可知曉。”

語畢,她抬眸望向林宴,眸中隱約狠色閃過。林宴方悟,韓青湖送出的兩幅畫中那幅他們無法解釋的畫是何意思。為了報仇,韓青湖已不惜一切代價。

“不必再說,連妃所說之事容後再查。若然為實,聖人恐怕身處危難,救駕要緊,事急從權不可再拖。林宴,請勤王令,神威軍已在宮外候命。諸位大人,隨本將麵聖,若是此女所言為虛,本將願意一人承擔罪責,向皇後娘娘請罪。”

林朝勝走到殿中,擲地有聲道。林宴躬身,雙手奉上先帝遺令。

“勤王令在此,匡扶社稷,忠護聖君,我輩之責。走吧。”

林朝勝從他手中接下勤王令,震步而出,林宴退到殿門旁,讓父親與一眾大臣魚貫而出,他正要跟,趙睿安已經走到他身邊,低聲笑道:“其實我進宮,是幫人帶話給你,不想竟看了這麼大一出戲。”

林宴麵無表情地看他,他又道:“六娘讓我告訴你,長公主被李家軟禁於崇化坊的莫宅中,我看她那模樣,是打算自己去救人。你是準備繼續留在宮中,還是去瞧瞧她?”

語音未落,趙睿安已見林宴波瀾未驚的麵容,寸寸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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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宋星遙爬到岸上,捂著口鼻打了細細的噴嚏。她高估了春日的氣候,儘管天氣回暖,但池水還是涼得浸骨,上岸後渾身濕透再被風一吹,由不得她不哆嗦。

這個噴嚏換來裴遠嘲諷的目光,似乎在說——不自量力。

宋星遙剜他一眼,狠狠搓揉自己的鼻子,克製著打噴嚏的衝動,直到把鼻頭搓得通紅。裴遠看得一陣無話,隻覺得她委實太過逞強,心裡對她越發不解,好好一個小娘子,家境也不算差,緣何要去做這樣危險的事,真如林晚所說為了權勢?瞧著也不太像,倒更像個搏命的小瘋子。

從前他覺得自己就挺瘋的,這個宋星遙,比他還瘋。

噴嚏可止,但哆嗦沒辦法,宋星遙咬牙撐著,背心上忽然印來一掌,掌心的溫熱如細泉慢慢滲入背脊,緩解了她的冷涼。

“娘子,可好些?”祁歸海低沉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這個木訥的男人,永遠會在最恰當的時刻給她一線溫柔,宋星遙回頭笑著點點頭,他才收回手,人又仿佛要隱入黑暗之間,再不多開口。

裴遠在旁邊將這幕瞧得清清楚楚,心頭漫上說不明道不清的滋味,攥了攥拳頭,道了句:“休整完畢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