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嫁娶(1 / 2)

裴遠的事在長安城掀起一圈小波瀾, 成為長安人茶餘飯後的談資,沒過幾日就無人再提,這個曾被長安百姓津津樂道的少年俠士, 最終以並不光彩的結局退出長安的繁華舞台。在那之後, 裴遠就不知所蹤, 連善嬰堂都沒回,把荔枝愁哭幾次, 向宋星遙告了假出去找了整整三天,也沒能把人找到。

倒是有人傳言, 在長安龍蛇最混雜的平康坊見過裴遠, 他流連地下賭坊, 混跡煙花酒肆, 不是吃酒賭錢就是狎妓廝混,與人爭風吃醋大打出手, 將幾年積蓄揮霍精光不說還欠了一屁股賭債, 被賭坊的人追堵在暗巷裡,打了個兩敗俱傷,再後來為著生計他不得不去尋差事, 可長安沒有哪戶東家敢收他, 他破罐破摔, 仗著一身功夫索性給長安黑市的富戶當起打手,做些見不得光的勾當。

昔年俠士, 墮落成市井惡徒, 一蹶不震。

這樣巨大的落差由不得宋星遙不唏噓。從有限的幾次接觸來看,宋星遙對裴遠雖然仍未釋懷, 但這並不妨礙她欣賞裴遠的才華, 跟著長公主這麼久, 她眼界已與從前不同,拋開個人仇恨隻談才華,他的下場讓她惋惜。上輩子他能有那麼高的成就,除了自身能力外,也離不開林宴扶持,這輩子林宴斷然不會再扶持他,莫非失去林宴的幫助,他的命運從些截然不同?

宋星遙覺得可惜。

本以為可以給長公主引薦個人才,也免得他日後與她為敵,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對裴遠的惋惜一念而過,轉眼就被丟開,宋星遙這段時間再度忙了起來,忙的是自家的事。宋夢馳和方悠的婚期已經擇定吉日,就在十一月初。長安轉眼入秋,宋星遙已搬回家打算小住到兄長親事結束,一來為了幫襯母親,二來也為曾素娘之事。

宋嶽文既然提早開始研製新型軍械,如果曾素娘確為此而來,那麼這段時間也該動手了。不過因為宋星遙提早做準備的關係,在家裡安排了祁歸海,所以這輩子曾素娘並沒像那一世那樣有機會與她父親相熟,不過匆匆點頭認臉的交情罷了,再加上她嫂子也不是曾素娘做媒娶進門的女人,這關係又薄一層,曾素娘要想對她父親下手已經十分困難。

但誠如林宴所言,對方若真要軍械圖,一計不成必會再改一計,叫人防不勝防,宋星遙不得不小心提防。

“等你阿兄的婚事了結,我這心裡石頭也就去了一半。”孫氏站在屋中,邊收拾打包衣物細軟邊向宋星遙道。

已是九月中旬,新置的宅園修繕完成,宋家準備喬遷新屋。

宋星遙正指揮丫鬟幫孫氏收拾,聞言回道:“阿兄娶妻,怎麼才去你一半石頭?哦……我知道了,阿娘的另一半心頭大石,一定是想要嫂子生個大胖娃娃。”她說著走到母親身邊,把頭倚到孫氏肩上,又道,“待嫂子過門,娘也多個貼心人照應陪伴,我在公主府也放心些,等再過個一年半載,嫂嫂生了娃娃,家裡可就熱鬨了……”她閉上眼,幻想起未來小侄子侄女兒繞轉膝下的場麵,不自覺嘴角更翹,豈料話沒說完,額頭就被孫氏一戳。

“自作聰明!”孫氏沒好氣道,“我那另一塊石頭,說的是你!等你成了親,我這石頭才算真正落下!”

這話題一扯就扯到宋星遙身上,她最怕聽到這個詞,蹙了眉頭道:“我還小,不急不急。”

“你已經十七了,過了年就十八,哪家娘子在家裡呆到十八還沒定親?我瞧東平世子如今待你也極好,他雖然身份特殊不能有大作為,但保你衣食無憂還是綽綽有餘的,咱家也不求什麼權勢富貴,他能真心待你,知冷知熱才好。待你哥這婚事落定,就該輪到你了。你哥哥娶妻雖然花了大錢,但你放心,娘給你攢的嫁妝娘一文沒動,委屈不了你。我的大女兒、小女兒都嫁得好,我才能安心。”孫氏邊說邊把宋星遙摟到懷裡,要說舍不得,她心裡最舍不得的就是這個小女兒。

“娘……”宋星遙本又要反駁,可聽著母親的話心頭一熱,便隻轉頭撲在母親懷裡。

隻要父母尚在,甭管她在外頭經曆多少風霜雨雪,回家了依然是父親掌心的小女兒。

“娘現在隻擔心一點,趙世子樣樣都妥帖,就是他家始終在東平郡,日後也不知會不會回去。此去東平千裡之遙,若你跟了去,你我母女今後相見……”孫氏將自己隱憂說了一半,又覺打擊她的成親積極性,趕忙收住,“算了,不說了,這事八字沒一撇,到時再說吧。”

宋星遙便從母親手裡拿過她正要放進箱籠的瓷枕,邊摸邊道:“誰要嫁他,再說就算嫁了,若日後他要回東平,橫豎一紙和離書,我休了他便是。我才不去東平,我要留在長安,一輩子呆在阿娘身邊。”

“你又說諢話!”孫氏打她手背。

宋星遙笑嘻嘻的拿起枕頭要擋,忽然咦了聲:“阿娘,這不是瓷枕?”

“這是你曾姨送的玉枕。她娘家不是興榮號的東家嘛,做的是關內外貿易,她那不成器的弟弟前段時間帶商隊去了趟關東,帶了批貨入京,讓她幫著找找買家,這枕頭就是她弟弟孝敬她的,聽說是關東外的什麼遲國拿上好昆侖玉整塊打磨的枕頭,又用藥浸泡兩年才製成的藥玉枕,有寧神鎮定安眠的功效。你父親近日為了聖人交代的事廢寢忘食,睡覺都不安穩,你曾姨知道以後,就把這枕頭送來了。”孫氏回道。

宋星遙一聽就鎖了眉頭,將枕頭捧到麵前細看。這玉枕形狀與一般瓷枕無差,表麵被打磨得光滑油亮,透光後出現碧綠光澤,但那色澤又不似普通玉石,帶著幾分渾濁,像後天染成似的。她又將枕頭放到鼻下,果然聞到一股藥味,似乎混雜著花香,並不難聞,淡淡的很會服。

她拿遠後再拿近,又嗅了嗅,忽覺這香氣有點熟稔,似乎在哪裡聞到過般,但一時半會卻又想不起來,便將那藥枕抱在懷裡,隻道:“阿娘,我這兩天也有些頭疼睡不安穩,你先借我枕枕,反正阿爹這兩天宿在兵部不回來。”

“拿去拿去,我這點家底遲早被你掏空。”孫氏又戳她額頭。

宋星遙笑嘻嘻把那枕頭揣在懷裡,出了孫氏房間轉頭就喚來燕檀,讓她跑一趟公主府,把枕頭交給何姑姑。公主府有專門查驗藥毒的醫士,宋星遙覺得這枕頭有問題。

看來光防人沒用,還得防曾素娘送進府的東西。

————

因著枕頭一事,宋星遙便有些心不正焉,忽又想起林宴上個月沒將曾素娘的行蹤記錄送來給她,而如今九月又已過去大半,算下來她有兩個月沒收到曾素娘的記錄了。

此前她與林宴在宮中撞見,他本邀她往狸樓商談要事,不過因為宋家瑣事再加上趙睿安的關係,她抽不出空閒,因見林宴未催,便覺得那事也不重要,故爾一拖再拖,與林宴竟已兩個多月沒再見過麵。

如今林宴的新宅院也已修繕完成,他從林家搬離,住進新宅。那宅院乃聖人為了彌補韓家所賜,就在長安東麵,是達官顯貴群聚的地方。他雖脫離林家,但聖人對他寵信依舊,近日頻往宮中,也是忙得不行。

看來待公主府那邊關於藥玉枕的結果出來,她有必要約林宴一敘了。

“六娘?”趙睿安的聲音響起,“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想我阿兄的親事。”宋星遙回神對上趙睿安明亮的眼,唇邊浮起一笑。

“你怎不想想自己的親事?”趙睿安垂頭到她麵前,戲謔道。

“有什麼好想的?”麵對他這張英俊得不像話的臉,宋星遙心臟跳了跳,“你要帶我去哪裡?”

用過午飯,趙睿安就來接她,說要帶她去看個好玩的,孫氏很乾脆地放人了,如今兩人一道坐在馬車裡,他去打起啞謎賣關子,宋星遙也不知他要帶自己去哪兒。

“到了你就知道了。”趙睿安笑出滿目風流,盯著宋星遙不放。

車中光線昏錯,將她容顏照得模糊,唯那唇色,鮮豔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