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穆安猜到此事後,先是心中驀然一鬆。
既是自己帶著銀兩離開的,那應當就不是被歹人擄了去,難怪海連和劉奉在外尋了這些時候,也沒找到什麼線索。
至少,人應當是安然無虞的。
可是,緊接著,那一陣放鬆就煙消雲散,統統化為難以抑製的驚訝和憤怒。
她竟然跑了,在自己的生辰當日,在他毫不設防的情況下,偷偷跑了!
元穆安感到腦仁仿佛被狠狠敲了一下,發出嗡嗡的聲響,好半晌都沒回神。
玉帶鉤被攥在手心裡,越來越用力,直到手掌掌根與指尖的部位逐漸褪去血色,變得一片慘白。
到了這時,他的腦海裡突然浮現出過去一兩個月裡的許多細節。
她會在他生氣的時候低聲下氣地討好他,會在他的要求下,紅著臉說幾句讓他興致高昂的話,也會在他偶爾表露出一點體貼和關懷時,現出一副受寵若驚、感激不已的樣子。
一直以來,這點點滴滴都讓他自信不已,深信不疑,覺得她一定是一心一意念著他、愛著他的。
更何況,除夕那夜,他留了個心眼,沒有真的碰她,而是把她放走了,後來,是她自己主動送上門來的。
他從沒想過,這一切可能都隻是她忍耐之下裝出的假象。
他被迷惑了近一年的時間,到今日,終於被現實打醒。
這個身份卑微,一直小心翼翼討好他的女人,很可能從來都沒真正把他放在心上過!
在他毫不知情,甚至怡然自得的時候,她早就在心裡偷偷計劃著有朝一日要離開他!
他竟然被騙了這麼久。
元穆安的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憤怒。
這是連當年父母對他百般冷落挑剔時,都不曾有過的感覺。
“讓劉奉過來!”
他感到胸口一陣悶堵,煩躁地在殿中來回走動,卻怎麼也無法緩和。
康成有些為難:“殿下,劉統領如今還在城中搜查呢,若即刻命人去傳,隻怕要等上小半個時辰。”
“罷了罷了,”元穆安揉揉突突直跳的額角,擺手道,“彆讓他回來,派人快馬出去,讓他集中人手,盯緊各處城門,進出查驗都不得馬虎,尤其是年輕貌美、孤身一人的娘子!”
他說著,隻覺仍舊不夠妥帖,又道:“讓你手下的人去,每處城門都留一個,和勳衛、金吾衛的人一起查驗!”
勳衛中雖也有那麼兩三個見過秋蕪的,但到底人少,又僅是遠遠地見過,不如東宮這些太監們與她熟識。
她隻一個人,久居深宮,在宮外八成找不到能與她裡應外合的人,隻希望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她還沒有跑出城去。
他想起先前她說過的大多數宮女一輩子也不得自由的話。
那時,他問她是否也想出宮。
她隻說,那都是從彆人口中聽來的話,並非她自己的意思。
他信了,如今想來,也統統都是謊言。
她分明也想要自由。
後來在行宮時,她留宿長寧殿,還向他委婉地表達過對父母家人的懷念之意。
正是因此,他才心生惻隱,聽說她向元燁求了出宮替父母上香時,也不曾懷疑。
想來,她從那時起,就已在為今日做鋪墊了。這一步一步,讓他麻痹大意,以至於長久地被蒙在鼓裡。
他絕不能容許被她這樣的欺騙。
等將她抓回來,一定要好好給她些教訓,讓她明白自己的輕重,也明白她現在擁有的,是其他人夢寐以求卻始終不得的。
……
集市附近的巷道裡,秋蕪摸了摸臉上的麵紗,低著頭快步前進。
方才在賴爺那兒,又費去不少工夫,剩下的時間已不多了。
眼看就要走出這一片集市,行入位於京城中軸線上的丹鳳街,好雇一輛街邊的馬車,直往南城門而去,耳邊卻忽然傳來三聲連續的細長哨音。
那是軍中用來傳令將士集結的信號。
霎時間,數十名披甲執銳的侍衛們便先後從各方奔來,在寬闊平坦的丹鳳大街上集結成隊。
隻聽舉哨的那人道:“上頭有令,各隊即刻前往各城門,增援城門守備,嚴查出入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