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好讓自己越發忙碌起來,全身心撲在政務上,沒有半點喘息的機會。
偏偏臣子們也不讓他如意。
因為劉奉這些日子帶著人在城門出嚴加看守,已引起民間的許多猜測和不安,朝臣們更是議論紛紛,不知他到底有何打算,隻好等朝會散去後,留下幾人,當麵詢問。
元穆安的臉色不大好看。
他自然不能說那些人是派出去找一個出逃宮女的。
為了一個宮女就這樣勞師動眾,實在不是明君之舉。
他隻好拿出早就想好的應對之言,說自己接到密報,稱有突厥派來的探子悄悄潛入京中,欲與朝中官員暗中勾結。
如今事情敗露,探子很可能還蟄伏在城中,想方設法潛逃出城,他這才派了劉奉親自帶人把守各處城門。
幾位大臣麵麵相覷,雖覺得他這番說辭有怪異之處,卻一時找不到問題所在,隻得暫且信了這番話。
畢竟事關國本,若真有內賊勾連外敵,便決不容姑息。
好容易將這些人送走,元穆安還未在榻上坐穩,外頭便又有人來報:九殿下來了。
這幾日,元燁幾乎日日都要往東宮跑,不過,每次不是碰上他才剛開始議政,便是他有事去了彆處,有一兩次他在殿中,也讓人拿話將元燁擋了回去。
這些時日,他心裡煩躁不堪,一點也不想再費心神應付這個愚蠢的幼弟。
元燁似乎被逼急了,這一次堅決等在殿外不走,甚至讓太監進來傳話,若見不到太子哥哥,就要在外麵長跪不起。
元穆安啪地一聲丟下手裡的筆管,冷著臉道:“讓他進來。”
康成立刻出去,將元燁引入殿中。
一跨入門檻,元燁想也沒想,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微紅的眼仰望著書案後的兄長,焦急而懇切地求道:“太子哥哥,求求您派些人出宮去找找秋蕪姐姐吧!弟弟這些年來,多虧秋蕪姐姐的照顧,如今她音訊全無,弟弟日夜不安,隻盼她能早日安然歸來。”
這半個月,他幾乎每夜都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從六七歲起,一直到如今,他從沒離開過秋蕪這麼長時間。
如今秋蕪驟然失蹤,對他而言,不啻於晴天霹靂。
他雖是貴為皇子,手底下能用得上的人卻寥寥無幾,唯一能指望的,隻有太子元穆安。
可他日日來東宮問消息,卻始終什麼消息也得不到。
而宮外也不曾聽說有宮女在外失蹤的事,也不知到底有沒有大力搜尋,無可奈何之下,他隻好親自來求太子。
他想,秋蕪對太子而言,也許隻是個普通的宮女,無足輕重,可對他而言,卻是難以割舍的存在,也許太子看在他的麵上,會多派些人手,加大搜查力度。
這番話,聽在元穆安的耳中,則完全變了意味。
他能感覺到元燁對秋蕪毫不掩飾的擔憂和牽掛,越是這樣,他越覺得心中充滿挫敗感。
那分明是他的人,他卻不能這樣光明正大地表現出自己的情緒。
頓時,心中的怒火又添了一層。
“你若真這麼擔心她,何不自己去找?”
元燁臉色一滯,隨即現出一點羞愧的紅,低頭道:“弟弟人單力薄,京城這樣大,實在不知從何尋起,隻好來求太子哥哥……”
元穆安冷哼一聲,慢慢從榻上站起來,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道:“說到底,是你太過無能。”
元燁的臉龐頓時漲得通紅,低著頭沒有反駁。
這還是元穆安第一次對他這樣不假辭色,心中雖覺得詫異,可又不得不承認,他說得一點也不錯。
若不是他無能,又何須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彆人身上?
“太子哥哥教訓得是,是弟弟無能,讓哥哥失望了。”
“我不失望,因為本也沒對你抱什麼希望。”元穆安似乎有些裝不下去過去的兄友弟恭了,竟沒有適可而止,而是繼續說著如針一般直刺人心的話,“你既無能,這件事就不必再管了,我自會處理。明日,你就收拾行囊,搬出宮去吧,宅邸本就是好的,住進去繼續修整也不礙事。至於秋蕪,若她還能回來,也不必再跟你去了,就留在宮裡吧。”
元燁原本低垂著的羞愧難當的臉一下抬起來,下意識想拒絕:“不,我不想讓秋姐姐離開我,她與我說好的,要一輩子都留在我身邊伺候!”
“一輩子留在你身邊?”
元穆安低聲重複著這句話,漆黑如墨的眼底閃過一絲暗芒,心頭仿佛有一根弦猛然斷裂,發出錚地一聲。
他冷笑一聲,上前一步,微微俯下身,用有些同情又有些嘲諷的語氣道:“你信嗎?你知不知道,她的失蹤,根本不是什麼歹人所為,是她自己偷偷逃走的。”
元燁呆愣地看著他,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元穆安看著他從茫然漸漸變成不敢置信的眼神,隻覺心中的鬱結稍稍得到緩和。
果然,他這個弟弟到現在都被蒙在鼓裡,一廂情願地以為秋蕪會安心留在宮裡。
被她那副溫順聽話的表象欺騙的人不止他一個。
他繼續道:“她說的那些話都是騙你的,她根本不想留在你身邊,你在她心裡,什麼也不是,懂了嗎?”
元燁泛紅的臉頰慢慢變得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