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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落英一開始以為薑瑜隻是詐她的, 沒料到竟被她說了個十成十,分毫不差, 心裡是又急又怕,攥著五指,咬住下唇,抬頭怯怯地看了薑瑜一眼。

這一眼,讓徐落英平靜了下來, 因為薑瑜的眼神非常的清澈, 不含一絲雜質, 裡麵沒有她所以為的鄙夷,也沒有指責,隻是淡然。

再聯想到在病房裡,鄒誌國問她時,她忽悠鄒誌國的話,徐落英的一顆心仿佛落了地, 她抬起頭,不解地看著薑瑜:“為什麼?剛在病房裡你為什麼不揭穿我?”

薑瑜沒回答她的話, 隻是平鋪直敘地說:“收手,你也不想你的孩子以後有個殺人犯的母親。”

徐落英抹了把淚, 抬頭看著薑瑜,眼神透著執拗和瘋狂:“隻要他們以後過得好,做個殺人犯我也認了。姑娘,你就行行好,裝作沒看見, 你放心,等那小東西走了,我給他賠命。”

這模樣,完全不像是平時生活裡積累的摩擦和矛盾,而是像有什麼深仇大恨,可鄒小軍說到底也不過是個五歲的孩子,他再自私、再熊又能犯下什麼不可饒恕的罪嗎?

“鄒小軍到底做了什麼,讓你這麼恨他?”薑瑜直白地問道。

徐落英抹了一把淚:“你跟我來。”

她把薑瑜領到了鄒家。

鄒副局長的級彆擺在那裡,他家分的房子還算寬敞,三室一廳。不過對比起他們家八口人的龐大規模,這房子就明顯不夠看了。

一進屋,薑瑜最直白的感覺就是擁擠,因為三個女孩聽到動靜都跑了出來,為首那個跟薑瑜差不多大,麵含擔憂,問道:“媽,小軍又要吃什麼?你歇一下,我來做,你晚上還要上夜班呢!”

徐落英擺了擺手:“沒事的,三丫呢,還好?”

“在床上歇著呢!”提起妹妹,大丫臉上的笑容褪去了。

徐落英點了點頭,走到進門右手邊的那間房門前,輕輕推開了門。

這間屋子裡安置著兩張床,床上都鋪著被子,其中最裡麵那間床上的被子隆起,應該就是徐落英口中的三丫。

徐落英走過去,溫柔地拍著三丫,聲音極儘溫和,還帶著一絲小心翼翼:“三丫,好些了嗎?”

“媽,我沒事。”軟軟糯糯的聲音從被子裡擠了出來,然後是一隻乾巴巴的小手,握住了徐落英,“不要擔心,大姐說了,我很快就會好的。”

因為這個動作,披在她身上的被子往下滑動,露出了三丫的臉。

薑瑜的臉色當即就變了,因為三丫的額頭上有一塊凹凸不平的疤痕,雖然已經結痂,但因為照顧得不好和不注意衛生,還有黃色的膿水流出,在那張瘦弱的臉上,看起來尤為猙獰。

難怪空氣中有股縈繞不去的藥味今和像是什麼東西腐爛的奇怪味道呢!

薑瑜蹙著眉退出了房間,問大丫:“三丫的額頭是怎麼回事?怎麼沒去醫院?”

大丫臉上浮起譏誚的神情:“跟鄒小軍搶吃的被打的,我們家窮啊,哪有錢送三丫去醫院。”

薑瑜想到住在單人病房裡的鄒小軍,似乎有些理解徐落英為何會這樣下這樣的毒手了。一個家庭的資源是有限的,而鄒老太太和鄒副局長處事太不公了,沒錢也要讓侄子住單人病房,竭儘所能地滿足他的所有要求,哪怕他的這些要求非常無理。

這就相當於變相剝奪了徐落英四個女兒的資源,讓四個女孩子缺衣少食就不說了,連受了傷也隻是買些藥回家抹一抹就完事了。那可是姑娘家的臉,就這麼毀容了,一輩子都要受人歧視,但凡有血性一些的母親,都受不了。

不過薑瑜仍舊不讚成徐落英的做法,這件事說到底還是鄒老太太和鄒副局長的過錯,鄒小軍不過是個五歲的孩子,他能懂什麼?他的囂張、跋扈、自私都是大人慣出來的。孩子其實是最敏感和最會看人眼色的,他會一點點試探大人的底線,有原則的父母長輩就會知道,不能無限製的溺愛孩子,從小就要給他立規矩,什麼事能做什麼事堅決不能做。

依照鄒副局長和鄒老太太這種偏心眼的性格,就算沒了鄒小軍也會來個鄒大軍之類的。他們才是真正的禍根。

薑瑜收起複雜地思緒,對房間裡的徐落英說:“走,給三丫換好衣服,帶她去醫院。”

徐落英聽了薑瑜的話有些反應不過來。倒是大丫飛快地說道:“太奶奶說,三丫的額頭摔了也沒事,敷點草木灰,過幾天就好了。我媽不放心,還去醫院給她買了藥,現在已經比以前好多了,還要去醫院嗎?”

薑瑜重重地點頭:“她的額頭還在化膿,很容易感染。況且那是小姑娘的臉,以後有一塊凹凸不平的疤,多難看,你們要她一輩子都承受旁人異樣的目光嗎?”其實哪怕現在就去醫院,三丫臉上的疤也留定了。

是啊,哪個姑娘不愛美呢!大丫咬住下唇,眼睛已經浮現出了淚光:“可是,我們沒錢,家裡能借的都借過了,已經借不到錢了。”

薑瑜睨了她一眼:“那鄒小軍的住院費怎麼辦?”

徐落英站出來說:“先欠著,等下個月鄒誌國開工資了,再還上。”

這是寅吃卯糧啊,每個月一發工資就去堵上個月的窟窿,然後不斷地拆東牆補西牆,到處借錢。這鄒誌國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不曉得求人借錢的難處啊。

“既然如此,三丫看病的賬也先記上唄,下個月一起結。”薑瑜隨口就說,反正都欠了一屁股的債了,還怕多欠一點嗎?

她的話點醒了徐落英,是啊,她怎麼就沒想到,可以先賒賬呢!至於下個月發了工資卻沒錢花的事,下個月再說,她現在連命都不想要了,還顧忌那些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