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裡堆著好幾壇酒,這酒是薛衣人贈予陸小鳳的。
他說自己平日裡並不飲酒,山莊裡那麼多的藏酒留著也隻是擺設,還不如送給愛酒之人,省得浪費。
但陸小鳳知道,薛衣人隻是在借這種方式向自己表達謝意。
陸小鳳當然不會拒絕這樣一份‘謝禮’。
因為他知道,人情這種東西,有時候也是一種負累。
尤其是對於像薛衣人這種,一輩子光明磊落,不喜歡虧欠彆人的人而言。
“你說這話的時候,能不能先把臉上的表情給收好?”
看著抱著酒壇子笑得眼都眯成了一條線的陸小鳳,顧慎言麵無表情道:“還有,不許在車廂裡邊兒喝酒。”
被勾的酒癮發作,正打算拆開一壇美酒暢飲一番的陸小鳳:“……那我出去喝。”
嗯,大丈夫就是要能屈能伸。
陸小鳳麻溜的抱著酒壇鑽出了車廂,坐到了車夫旁邊,然後回頭衝一點紅發出邀請:“紅兄你也一塊兒來呀?”
作為一個花錢從不手軟的隱形富豪,顧慎言租賃的馬車自然十分寬敞,車兒板子上甭說隻是坐兩個人了,四五人也不嫌擠。
可一點紅還是毫不猶豫的搖頭拒絕了他的邀請。
“我不喝酒。”
身為一名劍客,一點紅平時自然也是滴酒不沾的。
而且他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薛衣人和顧慎言先前的那番提點讓他受益匪淺,但他知道,自己目前所領悟到的,還隻不過是最表麵最淺顯的那一部分。
他需要反複的思索和探尋,才能徹通其意。
這麼想著,一點紅低下頭去,視線定格在了抱在懷中的長劍上,目光逐漸遊離,顯然已經陷入到沉思當中。
陸小鳳聳了聳肩,又看了眼斜靠在窗邊,半闔著眼簾,似乎是在閉目養神的顧慎言,抬手輕輕的關上了車門。
片刻後,顧慎言忽然抬起眼簾,看了眼坐在自己對麵的一點紅。
一點紅的手指無意識在冰涼的劍鞘上摩挲著,臉上時而會露出不易覺察的明悟或困惑之色。
見狀,顧慎言的唇角微微上翹起來。
他很期待一點紅的成長。
像薛衣人這樣與自己旗鼓相當的對手實在是太少了,少到顧慎言根本無法預料到,下一次再遇到這樣的對手,究竟要等到何年何月。
所以他隱隱生出了一個念頭。
與其寄希望於所謂的運氣,顧慎言覺得,倒不如自己親手培養出一個對手,來得更為切實一些。
一點紅對劍道有足夠的熱情和執著,天賦也不差,隻要有適當的引導,未來的成就一定不會令人失望。
而且親自培養對手的過程,想必也會十分有趣。
天色逐漸變暗。
陸小鳳毫無形象的側躺在寬敞的車兒板子上,吹著涼爽下來的晚風,時不時的抱起酒壇子喝上一口,神情萬份愜意。
算算路途,估計再過小半個時辰的工夫,馬車就能抵達清河鎮了。
他們今晚就打算在那裡落腳。
這個時間點兒,官道上來往的馬車和過客並不多,隻偶爾能遇到幾個神色匆匆的江湖人士,陸小鳳注意到,這些人好像都是朝著一個方向去的。
他有些好奇,但並沒有攔人打探的意思。
一來嘛,是因為這些人的武功修為都很一般,大多不過三流水準,不管是湊熱鬨還是鬨糾紛,陣仗應該都不大。
二來嘛……
美酒在懷,那麼一點點的好奇心根本就不足以令他分神。
直到一盞茶後,他從兩個結伴路過的江湖人士口中,聽到了某個熟悉的名字——
“咱這會兒趕過去恐怕已經晚了?”
“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非得為了省錢,不願意買馬,咱也不至於耽擱到現在才走到這兒。也不知道西門吹雪那邊打完了沒有……”
西門吹雪?
陸小鳳目光一閃,臉上露出了幾分意外之色。
他自認對西門吹雪十分了解,因為他們兩人已經相識有將近七八年的時間了。
作為西門吹雪身邊唯一的朋友,陸小鳳想,除了萬梅山莊的管家和仆從之外,他大概是這天底下最了解對方的人了——
西門吹雪是個出門極其有規律的人,他一年隻出門四次,而且每次都會間隔兩到三個月,幾乎很少會有例外。
而這一次,顯然就是那極少數的例外。
據陸小鳳所知,在一個月前,西門吹雪才剛出門殺過一個人。
這次的時間間隔怎麼這麼短?
短暫的意外過後,陸小鳳的注意力便又被轉了回去。
那兩名江湖人士還在繼續討論。
“你說盜帥怎麼會跟西門吹雪對上呢?這倆人不是八竿子都打不著的麼。”
眾所周知,西門吹雪出手隻殺罪大惡極之人,而盜帥楚留香的名號裡雖然有個盜字,為人卻十分俠義,跟惡字絕對沾不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