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慎言躺在床上,久久難以入眠。
他曾經是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是萬千平凡人中的一員,除了天生是個啞巴之外,自認並無任何特殊之處。
所以他一直都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穿越?
呂祖說他天賦異稟,受天道眷顧,所以才會有這樣離奇的經曆……他當時的理解是,自己可能天生就適合修道,習武,所以才會被原本的世界排斥。
但現在看起來,他好像理解錯了?
或者說,不單單隻是因為那些緣故。
他確實很適合修道,在習武時也展現出了驚人的天賦,純陽宮有紫霞、太虛雙心法,其他弟子想將一門融會貫通就已十分吃力,可他卻能夠輕而易舉的將這兩門心法全部吃透,僅僅用了十幾載,便已臻至化境,位列宗師。
所有人都說,他是純陽最有希望能夠突破大宗師,達到破碎虛空這一巔峰境界的天眷者。
這種話聽得多了,搞得顧慎言都開始有點相信了。
結果!
就在顧慎言打算去找呂祖求證的時候!
……他又莫名其妙的穿越了。
彆看顧慎言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好像很淡定,幾乎沒怎麼糾結就接受了現實,開始著手張羅著開店養老什麼的。
那全都是假象。
實際上,顧慎言他隻不過是被打擊的過了頭,有點破罐子破摔了而已。
他還沒修煉到心如止水的境界,他也會有不舍和眷戀,他想念純陽宮的一切,他的師父師叔,他的同門師兄弟,還有那些可愛的會圍著他團團打轉的小師侄們。
至於所謂的受天道眷顧……如果說這話的不是呂祖,顧慎言都想在心底偷偷罵人了。
眷顧個鬼啊,他這情況分明就是天地不容好麼!
他打心眼兒裡懷疑,天道爸爸根本就是看他不順眼,所以才這麼可勁兒的折騰他!
顧慎言不怕苦不怕疼,也不害怕老去或者死亡,可他會害怕孤獨,害怕自己終其一生都無法擺脫這種命運,像一顆無處紮根的浮萍,隻能孤獨的隨波漂流。
他原本可以利用自身的能力,利用自己看過原著的優勢,去改變這個世界,去改變許多事情的走向。
但他最終卻選擇了隱居郊野,避世不出。
因為他不想和太多人接觸,不想在這個世界留下太多羈絆,不想等離開的時候,再受彆離的折磨。
……
可今天發生的事情,卻讓顧慎言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性。
他懷疑,呂祖所說的天賦異稟,指的其實是他隱藏的‘烏鴉嘴’體質?
連天雷都能召喚出來……他這烏鴉嘴的威力,似乎厲害的有點過頭?這已經超出了尋常的靈異範疇,直接可以突破到玄幻的程度了吧!
怕不是張張嘴就能隨便把人給咒死。
顧慎言自己想想都覺得這能力有點可怕。
天道爸爸的眷顧太過沉重,他真的承受不來啊。
“唉……”
顧慎言忍不住歎了口氣。
聽到這聲歎息,一點紅睜開眼睛,側身看著他,輕聲問道:“你是在為之前發生的事情憂慮麼?”
習武之人的夜視能力都很好,所以儘管房間裡一片漆黑,一點紅也能清楚地看到顧慎言現在的模樣。
顧慎言的神情看起來有些憂愁,這是一點紅以前從未見到過的。
在一點紅的印象裡,顧老板總是很從容淡泊,除了近來因為被算計的事情發過一次火之外,仿佛沒有什麼事情,會讓他產生明顯的情緒波動。
所以他不明白,顧慎言為什麼會憂慮。
就算忽然發現自己是個烏鴉嘴……應該也不至於如此吧?
顧慎言愣了愣,然後下意識扭頭看向一點紅,語氣略有些歉疚道:“是我吵醒你了麼?抱歉,一時想的太入神,忘記你還在旁邊休息了。”
一點紅搖了搖頭,說自己本來就沒有睡著。
“不習慣跟彆人睡在一起?”顧慎言麵露恍然之色,笑道:“這很正常,畢竟習武之人嘛,警覺性都很強,除非是關係特彆親近的人,比如說夫妻或者生死之交,否則都很難在旁人麵前安睡。”
因為不夠信任,所以潛意識裡不敢放鬆警惕。
一點紅張了張嘴,想說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對顧老板當然是全身心的信任,即便顧老板直接把劍架在他的脖子上,他都不會有絲毫閃躲。
他會睡不著,其實是因為莫名其妙的興奮……
不知道為什麼,隻要一想到自己和顧老板現在就躺在一張床上,距離近到能夠感受到顧老板的體溫,聽到顧老板的呼吸聲,甚至連胳膊都隻是隔著兩層薄薄的布料,貼在一起,一點紅的心跳便會不受控製的加速。
他竟感覺到難以言喻的喜悅。
可猶豫了片刻後,他到底還是沒有出言解釋,仿佛默認了顧老板的說法。
因為實在是不好意思把真實的原因說出口。
不過一點紅也沒有忘記自己原本的目的。
他知道自己其實不太會說話,也不擅長寬慰彆人,但他還是想儘一點微薄之力,讓顧老板能夠不再那麼憂慮。
“南宮靈身上發生的事情雖然離奇,但我、我們都不會覺得你是什麼不詳之人,也不會因此心生疏離厭惡。”
有很多人會將烏鴉嘴視為不詳,不願意和這樣的人接觸,可一點紅是真的不在意這些。
在他眼裡,顧老板永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一點紅的語氣雖然稍顯僵硬,但卻掩蓋不了滿滿的誠懇之意,叫顧慎言有些動容。
一個平常總是沉默寡言,說起話來能多簡短就多簡短的人,為了安慰自己,竟破例說了這麼長的話,也是怪難得的。
他側過身去,衝一點紅露出了一抹淺笑。
然後解釋道:“我擔心的不是這點,因為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我相信你們。”
看著顧慎言透著暖暖笑意的雙眼,一點紅下意識屏住了呼吸,耳根有些泛紅。
心底有喜悅泛濫開來。
顧慎言沒有注意到這點,他垂下眼簾,認真地對一點紅解釋道:“我隻是在擔心,自己可能會控製不好這個能力。”
能力越強大,就越是應該克製,這是顧慎言在習武之後,受到的第一個教誨。
他還能清楚地回憶起當時的場景。
那時的他個頭還不到於睿的膝蓋高,懷裡抱著一柄又短又小的木劍,被於睿帶到了論劍台上。
於睿指著遠處被白雪覆蓋的最高的那座山峰,問他如果站在那裡,還能不能看到山腳下的風景,又問他想不想站上去看一看。
顧慎言說不想,因為山頂風很大,會很冷。
於睿當時就笑了,說怕冷也不行,每個純陽弟子在習武之前,都得去山頂走上一遭。
說完,她便帶著顧慎言登上了那座山峰。
那裡果然很冷,冷的當時還沒開始習武的顧慎言直打哆嗦,顧不上再好麵子,死死地縮在於睿懷裡,把自己窩成了團。
但那裡的景色也美極了,是顧慎言從未見到過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