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兄長與天下(2 / 2)

朱標年紀還小,但是已經能看出長大後絕不會差的樣子了。

馬秀英當然很好看。朱元璋也不差,他能娶馬秀英本來就有點入贅的意思,怎麼會真的長一個鞋拔子臉,古人覺得相貌奇偉的人有大出息不假,但也不至於到如此離譜的程度。

朱元璋就是正常水平的英武,高大英俊,氣勢不凡,行走間步伐有力——怎麼帥怎麼來的樣子。

如果換上西裝,大概就是霸道總裁的風格。

是那種你給咱滾出去、咱有個視頻會議要開,讓他們趕緊滾過來、叫大廚給咱弄點饅頭的總裁。

沐英對朱家有著敲也敲不碎的濾鏡,彆說朱元璋真有一個鞋拔子臉,就算他有個屁股下巴,沐英也能麵不改色地誇上幾天幾夜。

“那邊有座高樓,我帶你上去看看應天城。”沐英笑道:“城裡已經大致修整好了,再過幾天,我就帶你到處轉轉,今天晚了些,就算了。”

“嗯。”

樓梯在腳下吱呀作響,看來有點年頭,還積著灰,亂世中人們忙於奔波,這座高樓的主人恐怕也早已遭遇不測了。

朱標還小,腿短手短,沐英想到老朱同誌的話,有心磨練他,所以讓他一個人爬樓梯。出於個人的擔憂,他又跟在後麵護著,爬樓梯雖然過程有些費力,但總不會有什麼危險。

樓梯也有護欄,朱標摸爬滾打著上來,摸了一手的灰。

最後一節樓梯上去,朱標站定,一扭頭,就睜大了眼睛。

萬山蒼翠,遠處的景色皆可收入眼底,天邊布滿紅霞,歸鳥在頭頂盤旋,秦淮河如同玉帶,城中處處雕梁畫棟,飛閣流丹,金色的陽光從樓頂射下來,打在朱標腳邊,一切正是氣象萬千。

沐英緩緩走到朱標左邊,卸下甲胄後,朱標能看見的就是他收緊的黑色袖口。

風雲變幻,大明正在亂世中崛起,雖然還未出現,但必將把大好河山握在手裡。

這是朱家的天下。

朱標從未如此清晰得意識到自己身上的責任,也從沒意識到山河的壯闊雄奇,現在,年輕又古老的應天城把自己的美麗呈現給了他。

沐英靜靜看著被景色震撼到的小孩子,有心說兩句詩誇誇應天,卻想不出來,暗歎一聲自己沒什麼文化,隻有摸了摸鼻子,輕聲道:“哥明天早點來帥府接你,帶你去燕雀湖釣魚怎麼樣?”

朱標愣愣道:“嗯。”

“標兒是不是還沒劃過船?”

朱標回過神來,回答道:“沒有。”

“我去找個漁船來,明天好好帶你玩玩。”沐英對兄長這一身份適應良好,“還可以帶點點心去吃,在湖邊烤隻雞,也很不錯的。”

這是野餐!

朱標已經開始很期待明天了,並決定今天回去就找母親替自己多準備點糕點茶餅帶過去。

兩個人從樓上下來,沐英把朱標送回帥府院子,和馬秀英好好敘了舊,請了安,滿足地離開了,走之前還承諾絕不會忘記明天的約定。

朱標還沉浸在高樓的驚鴻一瞥裡,恍恍惚惚吃了晚飯,就被李鯉帶到了朱元璋的書房裡去。

這樣的重地,能不通報而進去的,大約也隻有馬秀英和朱標兩人,李鯉轉身走了,朱標就一個人往前去。

剛走到拐角處,他就借著燈光看到一個人影離開,身著青袍,看樣子是個文人,背對著自己見不到臉,自己太矮,這裡也不甚亮堂,估計他也沒看到自己,急匆匆地走了。

應該是朱元璋的謀士。

朱標推開門,一束光照出來,灑在地麵上。

朱元璋立刻抬頭看去,見到是朱標,立刻變了臉露出笑來,道:“標兒來了。”

“爹,剛剛出去的是誰?”

“是百室。李善長。”朱元璋道,“帥府都事。”

那個就是李善長?能夠在夜晚被召入帥府議事,看樣子果然很受信任。

兒子來了,朱元璋也不做事了,放下毛筆,把燈吹了,一手抱起朱標,大步走向旁邊的房間,一手開了門,才將人放在地上。

房間裡總算不像廳裡那樣簡單,有張桌子,上麵堆了些紙,窗前擺著幾盆綠植,床榻附近放著櫃子,支著衣架,還掛著幾副字畫,唯一有點老朱同誌審美的,就是那個架著劍的兵器架。

朱元璋轉了幾圈,拿起桌上的茶杯倒了水塞到朱標手裡,道:“爹去打盆水,你自己坐會兒。”

朱元璋自己當然有上好的茶葉,但他給朱標倒的卻是白水,因為小孩子喝茶不好。

你看他一麵對沐英交代小孩子不能嬌貴養,一麵自己又小心翼翼,這大概就是為人父母的矛盾之處。

過了一會兒,朱元璋就端著一盆熱水進來了,放下水盆,扒了朱標的外衣掛在架上,父子兩個就到了床上,一個坐著泡腳,一個蓋被子躺著。

“咱聽下麵的人說,你哥要帶你去燕雀湖?”

“嗯。”

“彆往水裡走。”朱元璋有些擔心,“多帶點人。”

雖說朱標剛遇見黃皮子,但朱元璋心裡清楚也不能就此哪都不讓他去,世上的妖怪精鬼多了去了,若是故步自封,可怎麼活。

他自己有偌大的野心,要創造一番偉業,心裡也早就為朱標安排好了一切,既要鍛煉他,也要讓他能平平穩穩地成長。

小時候親眼看著親人餓死卻無能為力的痛苦,朱元璋再也不想體驗了。

“你出去的時候,爹請了一些道士和尚回來。都他媽的是狗屁,什麼也瞧不出來,就算留了好些符貼在門上,咱看也都是扯淡。”

朱標認真聽著,心裡也很在意。

“剛剛百室來這裡,爹就是問他這事的。”朱元璋把手放在朱標頭上揉了幾把,接著道:“咱當然沒明說你的事,就告訴他想找幾個高人。”

“可是爹你已經找了那麼多和尚道士來試過了。”

朱元璋歎道:“高人哪能那麼好找。大多數都是沽名釣譽之徒,三杆子打不出貨來,用的都是歪門邪道,忽悠彆人還行,忽悠咱,哼,早晚拉出去砍頭。”

“咱是聽說青田有個叫劉基的有真本事,懂風水,會觀星,但是難請得很,原來為元朝廷做過事,不知道現在是怎麼想的……還有幾個文人聽著也不錯,那個叫宋濂的有文名,找過來教你念書最好。”

說到這裡,朱元璋一個向日葵猛回頭,盯著朱標道:“你可給咱好好學,聽見沒有?天下爹給你打,行兵布陣要學,但這個文啊詩啊,你也得明白。管天下要靠文人,咱不說能鼓搗出名篇,起碼不能讓他們彎彎道道講的典故給騙了。”

這真是農家父子會談的事了,彆的富貴人家聽了可能要羨慕死——爹給你打基業,你會管就成。

朱標剛要表一下好好學習的決心,被子就被朱元璋拉了一下,蓋到脖子邊,敷衍道:“明天出門,今天早點休息,快睡。”

小孩子大約隻能被人催著做事的份,馬秀英照顧得太細太溫柔,老朱同誌又帶有□□獨.裁的作風,朱標一天到晚,光是睡覺了。

幸好他從不失眠。

朱元璋卷起袖子,端起水盆,輕手輕腳出門倒了水,返回來擦了手,一口氣吹出滅了燈,才靜靜躺下。

第二天一早,朱標吃過早飯,剛在院子裡轉了幾圈,沐英就來了,隔著老遠和他揮手。

作者有話要說:由於世界觀不同,建築的畫風不是正經畫風,是比較奇幻的那種。人們的服裝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