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六出白/兄弟(1 / 2)

朱標的生活逐漸穩定下來。

老朱同誌的大業也在穩步發展,有徐達、湯和、常遇春等將帥替他征討天下,康茂才替他屯田,自己坐鎮應天即可,就有了更多的時間陪朱標和馬秀英在一起。

馬秀英每天教朱標認字練字,做些學前啟蒙,念些神神鬼鬼的故事,聽的多了,朱標已經到了就連晚上睡覺,看著外麵的樹影都暗覺不對的程度。

還有那一隻碗,那天確實鬨了很大動靜,可是就像放了個啞炮,動靜雖大,沒什麼後續。每天傍晚時,朱標若是正好在朱元璋的臥房,倒是能恰好瞧見它吞吐人氣和雲霧,除此以外再無成精的跡象。

朱元璋聽朱標說了這件事,興致上頭,也捧著自己的碗仔細看過,什麼都看不出來,也就放在桌上不管了,懶得再瞧一眼。還是馬秀英聽說了這件事,叫人專門做了個架子去放它。

轉眼入冬。

這天清晨朱標從床上爬起來穿衣服的時候,朱元璋照常已經早早走了,不知道是要開會,還是要處理文書,總之忙得很。

照理說,應該是有人伺候朱標起床的,但由於書房就在隔壁,加上老朱同誌認為要鍛煉兒子,再加上那個碗的原因,這裡並沒有第二個人在。

朱標低頭穿靴,帶上兔毛帽子,踩上凳子,撐起窗戶向外看去。

窗外的梅花已經開了,枝丫上落滿雪花,長廊石板一片白色,亭頂更是見不到瓦片,整個院子就像已被融煉的白銀鋪滿,寒鴉飛過,停在樹上,積雪紛紛落下。

下雪了,鵝毛大雪。

朱標從椅子上下來,又給自己套了件直領對襟的淺褐色雲紋厚披風,才向外走去。

披風這東西,在古代和鬥篷不一樣,更像件寬大的外衣,頗有武俠和仙俠裡的意境,哪怕朱標現在還是個五短的身材,穿起來也覺得自己很帥氣瀟灑。

當然,等他長大以後,一定不會差的。

天邊落下鵝毛般的大雪,朱標在石子路上留下一行腳印,出了門,路過兩側侍立的守衛們,轉角處等著的人就迎了上來。

李鯉倒是穿著鬥篷,一看見朱標,就把手裡捧著的手爐塞了過去,一手牽住朱標的手,一手替他整了整衣領。

“少爺,夫人在等著了。”李鯉笑道,“今日廚房做了些棗泥糕點,還燉了一隻鵪鶉。”

朱標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抬頭看了一眼剛剛還在臥房外,現在卻落在欄杆上的寒鴉。

寒鴉羽毛上閃著紫藍色的金屬光澤,邁著八字步走了幾步,似乎是在清嗓子,看見朱標,打招呼道:“早上好!”

因為有人在身邊,所以朱標隻點了點頭算作回應。

李鯉沒發現他的小動作,小心帶著人,怕他滑倒,一路去了馬秀英的院子裡。

馬秀英正在院子裡賞梅,看到他來了,就把目光從梅花身上,轉移到了兒子身上。

“標兒,冷不冷?”

“我不冷。”朱標轉頭看見廚房頂上的煙,問道,“娘,今天爹來吃飯麼?”

馬秀英淡淡道:“他有他自己的腦子,不用管他。”

看來老朱同誌犯了錯,今天中午一定會賠罪。

朱標對此已經很習慣,自覺進屋找了《山海經》開始看,遇到不認識的字,看不懂的句子,就去問馬秀英。

彆人家的小孩用《三字經》、《論語》、《百家姓》來啟蒙,到了朱標這裡,就成了這些書,仔細想想也真的叫人頭大。

朱標認認真真學了一上午,還沒到飯點的時候,朱元璋就來了,他風風火火地進門,套了件棉袍,外麵穿著一身狐皮大衣,身後跟著一個隨從,隨從手裡提著好大一個鐵籠子,用布遮著,也不知道是什麼。

“標兒,過來讓爹看看。”

朱元璋一把抱起朱標,掂了掂重量,好像在稱豬肉,滿意道:“不錯,長個了。”

他身上融化的冰雪蹭了朱標一身,寒意也席卷而來,朱標還沒開口,馬秀英就立刻把他奪了過來,氣道:“標兒還小,染上風寒怎麼辦?你自己烤火去。”

朱元璋也沒生氣,賠笑道:“好,好,妹子,咱這就去,這就去,吳策,你給標兒看看咱帶回來的禮物。”

他自己進屋去了,身後一直如影子緊緊跟隨的那個人才露出臉來。

這人有一張很英俊的臉,漆黑的眼睛,左眼下有道很深的疤痕,穿著深色的勁裝衣服,臉上雖然帶著笑,卻並不顯得諂媚,反而給人一種很奇妙的恭敬感。

朱標看見他提著鐵籠子的手指上有許多繭子,再繞過他往後看了看,發現他在雪上留下的腳印幾乎輕到無法看見,這一陣的功夫,雪又下了許多,更是掩蓋了不少痕跡,如果不是見到他跟在朱元璋後麵,朱標幾乎以為他爹是一個人來的。

吳策瞧見朱標看自己的手,又看自己的身後,笑眯眯地道:“少爺真是聰慧。”

有了妖鬼,再加上武林高手,好像也不是那麼難接受了。朱標仗著自己現在是小孩子,指著籠子直接提問道:“禮物是什麼?”

吳策揭下那一層布,打開籠門,抱出一條雪白的小狗來。

“這是元帥派人從陝西找來的細犬,種配得最好,而且也是那一窩裡最有靈性的一隻。”

朱標立刻懂了朱元璋的意思,自古以來,狗都是忠誠的代名詞,傳說二郎神的哮天犬就是細犬,細犬本身就很護主,警惕性也高,養這麼一條狗……

爹難道想讓我把它養成精了?

那隻碗似乎為老朱同誌打開了什麼不得了的大門。

說不定以後的某一天,老朱同誌會穿著龍袍,指著自己剛換下來的褲子,對他的太子說——標兒啊,給朕把這個褲子變成褲衩精!

朱標稍微聯想了一下,就覺得無法接受,連忙搖頭把這個想法從腦袋裡搖出去。

抱在懷裡的白色幼犬似乎是覺得冷,一直往朱標懷裡鑽,毛絨絨的看起來很好摸,藍灰色的眼睛到處亂看,大約是在害怕。

朱標從來沒養過狗,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真的很喜歡毛絨絨,就連那隻當初的老邁黃鼠狼都能讓他覺得可愛,更彆說其它。所以糾結一陣後,他也就抱著狗子進了屋,李鯉也跟著進去,替他找來一個木箱子,騰空裡麵的雜物,放了舊衣服進去,又塞了點碎布條填充。

馬秀英指點道:“小鯉,彆放你的舊衣服,把標兒穿過的小衣服拿出來墊著,讓它熟悉熟悉氣味。”

李鯉隔著屋子應了一聲好,找出馬秀英收著的小衣服,重新鋪了鋪,才請朱標向裡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