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二位師父(2 / 2)

她隻是擔心罷了。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毫無底線”的慈母與睿智勇敢的女性的結合。

毫無底線來自於無私的母愛,睿智勇敢來自於幽暗艱苦的過去和豐富多彩的經曆。

朱標沐浴在月光下歎了口氣,他想到了書上所有的關於長生不老的故事,頓時明白了人類對時間的追求為何總會那樣執著,有些時候死亡並不可怕,看著認識的在乎的人離開才叫人害怕。

他現在才八歲,就開始思考怎麼長久地留住親情了。

不同於前世的是,這些想法都有可能實現。

當然這些都繞遠了,朱標還需要鍛煉,要接手龐大的帝國,他還顯得太過稚嫩,不求達到朱元璋的水平,起碼要和自己的母親持平才行。

初升晨光從上至下,浮過應天城寬闊的城牆,漫過秦淮河的畫舫與數萬早起的熙熙攘攘的民眾,卷起整座古城的人道生氣抵達帥府。

一隻手撐在樹乾上,穩定得像塊石像,上方安靜地垂著烏黑的袖子。

朱標似有所覺,側身道:“吳策?”

木葉簌簌響了幾聲,吳策從樹上掠下來,恭敬拱手道:“屬下在。”

“你一直在這裡?”

吳策笑了笑:“不,屬下本來是在辦大帥的一件事,突然聽說府裡出了事才趕過來的。”

“嗯……”朱標沉吟道,“你什麼時候到的?”

吳策笑眯眯地道:“在六出白回來的時候。”

一邊說著這句話,他還一邊低頭看了看蹭在朱標腿邊的白色狗子。

六出白凶狠地瞪起眼睛,發出警告的低吼聲,渾身的毛發都小小的炸了一圈。

朱標瞥一眼吳策,他還是老樣子,笑得很奸詐陰險,卻帶著那股子很恭敬的味道,有種莫名其妙的忠心感覺。

“父親什麼時候回來?”

“這個屬下不知。”吳策道,“但是約莫著也快了,屬下這次回來,還帶了彆人。”

“帶了誰?”

“公子您的師父。”

吳策說完就又補了一句:“是普通的師父,教習詩書的。”

朱標有點驚訝,但一想其實也是時候了,於是點點頭:“你忙吧,多注意帥府的安全。”

吳策深深地低下頭去:“是。”

修整了一番,第二天下午朱標才發現這普通的師父一點也不普通。

李善長是個什麼都會一些的人才,隻要是老朱同誌想要的,他都能想出辦法弄來一點。包括人才。

這一年就是個人才豐收年,劉基、宋濂、章溢、葉琛都被他推薦到了應天府來,這裡麵的宋濂,就是朱元璋安排給朱標的師父。

朱標所知道的關於宋濂最著名的作品,就是那篇《送東陽馬生序》,他上初中的時候背了好久,現在一提起來,也滿腦子都是句子,還是忘不掉——天大寒,硯冰堅,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

寫得很好,但是真的好難背。

到了馬秀英特地吩咐收拾出來的地方,宋濂早已經等在了裡麵。

他今年已經五十歲了,對古代人來說不是個年輕歲數,但是在這靈氣充沛的世界裡,倒也就算不上是個大歲數了,可以說是不上不下,胡子白了一些,頭發也墜上雪花,腰杆卻還挺得筆直。

也許是為了留下好印象,宋濂把自己收拾得特彆乾淨,著裝也很整潔,有些長的臉上帶著嚴肅的表情,嘴抿得很緊,把下顎的線條都連帶著繃緊了,朱標一進來,他就瞪起了眼睛,直直地看著他。

這是天生的好師父。

朱標趕緊彎腰鞠躬行了一禮,努力讓自己的恭敬信號四散出去:“弟子朱標,見過老師。”

看到他是個懂禮聽話的孩子,宋濂的表情才柔和一點,回應道:“起來吧。”

書房裡簡單的放了三張桌子,一張是朱標的,一張是宋濂的,還有一個放著書本筆墨等的教學用具。

窗邊有幾盆花,簡簡單單的,不豔麗也不過分素淨。牆上掛了山水畫,除此之外也沒有彆的。

宋濂打量朱標一番,滿意道:“公子請坐。”

朱標立刻道:“師父先坐。”

情況特殊,得各論各的,就好像你管我叫哥,我管你叫爹一樣。朱標是上位,但是宋濂又是老師,宋濂不可能太過逾越,朱標也不可能太過放肆。

但是放在宋濂這邊,他可以適當得隻做一些表麵工作。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先不提感情的問題,是否尊敬師父會嚴重影響一個人的名聲,何況師徒在古人眼裡簡直是不能更加可靠的關係,朱標拜了宋濂為師,相當於他們已經永久的捆綁在了一起。

宋濂搬來幾本書,朱標一本他一本,念道:“《詩經》、《禮記》、《春秋》,先學這幾本。”

他突然又道:“嗯……想必公子已經學過三字經論語等書了?”

朱標道:“學過了。”

“字呢?有沒有臨摹過帖子?練得怎麼樣?”

“臨摹過了,練了一些唐人的帖子。”

宋濂考了朱標幾句,發現他都回答得很好,不由更加滿意,撫須笑道:“很好,公子的基礎很是不錯,等五經稍稍學過了,就可以學些史記等書。公子不需當官,也不需學得太過明白,學這些東西主要還是為了明智。”

朱標鬆了口氣,看來宋濂並不是特彆迂腐的文人,不僅懂得因材施教,還會挑選重點來教,自己的學習生涯應該不會特彆痛苦。

他這麼想隻是因為他學得不錯,又聽話的原因。等到朱樉、朱棡上了學,宋濂被派了臨時教書的任務後,怕是能被他們氣個半死,老朱同誌的鞋底子到時候也就又會多出除了走路以外的任務。

兩個人磨合了一下午,對彼此的初次印象都很好,一個因為師父的才學更加尊敬,一個因為徒弟不驕不躁更加滿意,愉快道彆後各自朝不同的方向走了。

還沒進院子,六出白就甩著尾巴出來迎接朱標,舌頭吐出來喘氣,蹦噠著去蹭朱標的腰。

朱標狠狠摸了摸狗頭上的白毛毛,心裡想著明天早點起來去見見劉基。

翌日有霧,露水結在落葉上,濕漉漉的鋪了一地。

小廝來報說朱元璋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是宋濂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