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肥橘(1 / 2)

大明預備天子 一隻貝殼 10397 字 3個月前

風很快地吹過去, 被掀起來的簾子也很快地落下,遮住轎內隻短暫露出的畫麵,白鼠痛苦麻木的眼神也隨著風的消失而消失了, 好像從沒有出現過一般。

街道上卻還是那樣熱鬨。

跟在隊伍最後麵的小老鼠們撒完了糖豆, 拿出一串鞭炮點著, 合力抬起來扔到街尾。

劈裡啪啦的響聲裡, 紅色的紙屑跟著火光四處炸開, 空氣裡彌漫開喜慶的白煙, 動靜過去之後, 就又是人們高喊的祝賀的聲音, 還有推推搡搡的熱鬨。

沒有人在乎新娘子是否願意被嫁出去。

人們隻在乎他們自己高興。

這樣並不算驚鴻一瞥的一瞥,讓朱標心裡很不好受。

轎子裡的白鼠並不像普通的老鼠,它的樣子更像倉鼠那類的寵物, 身體嬌小,毛發柔軟,顏色也很鮮亮,生的十分可愛,如同一個牛奶凍。

它要嫁給貓, 朱標當然知道, 但是它這樣絕望痛苦, 朱標就不知道了。

因為這是老鼠們自己的事,所以朱標一開始知道的時候,是沒什麼想法的, 老鼠要嫁給貓, 不論這貓是什麼性格,後果都很容易想到,既然這樣決定了, 就應該是做好了承受後果的準備的。

何況那是劉老須的女兒,連它自己都願意放棄它的孩子……

現在朱標才意識到這個問題,就算是做了準備,即使是甘願赴死,痛苦又怎麼能避免呢?問題還是那樣的問題,不會因為態度而有什麼改變。

他有點煩躁,伸手也從地上撿了一塊糖吃,吃著吃著,想到這是白鼠的喜糖,就覺得彆扭,靠在椅背上的身體坐直了一點,複又重新靠回去。

朱標開始思考,開始勸說自己。

這是一個適者生存、物競天擇的時代,如果他非要去管這些雜事,那麼帥府裡每天殺的雞、仆從每天從角落裡拿出來的被捕鼠籠捉住的老鼠,難道他也要管麼。

除非去做和尚,要不然怎麼會不吃肉。

就算吃素,這可是個連植物也能成精,誕生思想的世界。

人的事情朱標尚且沒有資格去管,還要向他的父親去學習,貿然管妖怪的事,能有什麼好下場?

長孫萬貫那裡已經談好了價錢,他付了一半的訂金給老板,約定好下次見麵的時間,便信步走到朱標身側來,悄悄觀察他的神色。

“公子,那隻白老鼠要嫁給誰,您知道嗎?”

“一隻貓。”朱標坐在椅上,目光凝視著送親的隊伍。

“貓?”長孫萬貫似乎對這個名詞特彆敏感,瞪大眼睛,重複了一遍後又問道,“哪裡的貓?是不是鐘山後麵的貓?”

“你認識?”

長孫萬貫的臉色一下子變了,整張臉都開始發紅,把牙咬的咯吱作響,一雙手攥緊成拳,冷笑道:“何止是認識,那隻貓,我和它有不共戴天之仇,但凡讓我抓住它,我一定剁了它的爪,拔了它的牙,把它淹死在茅廁裡……”

後麵的話越來越離譜,他的表現也越來越奇怪而不理智,朱標趕緊打斷他,追問道:“你和它有什麼仇?”

“它搶了我的錢!全部的錢!一分都沒給我留!”

“妖怪搶錢?不至於吧?”朱標扭回頭去。

“怎麼不至於?它不傷我的性命,偏偏要奪我的錢財,實在是奇恥大辱!”

看他的樣子,那隻貓妖要是殺了他,他倒還不至於這麼生氣。

長孫萬貫繼續道:“您不知道,後來我是一路要飯要到應天來的,差一點就餓死了,如果不是碰巧遇上吳大人,查明了憑證,現在早就是腐屍一具。”

——他和老朱同誌竟然還意外有了共同語言。

“這幾天我四處打聽,發現這隻貓是個慣犯,到處打劫,不論是獵戶,還是農夫,又或者是路過的商隊,沒有一個能逃過它的毒爪。”

朱標道:“聽你說的話,這隻貓妖很有意思,不吃人肉,也不吸.精氣和陽氣,隻要……”

話說到一半,他就閉上了嘴。因為他突然想到劉老須前幾天來找自己時說過的話,那個時候它告訴自己,如果不能把女兒嫁出去,貓妖就會吃掉它半個鼠國的老鼠。

可是從長孫萬貫這裡的消息來看,貓妖喜歡的明明是錢,連眾靈之長的人它都看不上,沒吃過一個,又怎麼會看得起老鼠。

劉老須送給自己的那袋財寶,會不會才是貓想要的東西?

朱標霍然起身,嚇了長孫萬貫一跳。

店裡麵正在吃糖豆的老板被嚇了一跳的長孫萬貫嚇了一跳,一顆糖梗在喉嚨裡,不上不下卡得正牢,於是立刻拋下手中的算盤,兩隻胖手猛拍自己的胸膛,好求自己彆被噎死。

長街上的隊伍已經消失了,在街上巡遊一圈後,老鼠們達成了自己的目的,早就以飛快的速度向著鐘山後貓妖的地盤遁去,爭取要多給洞房留點時間。

“走。”

“去哪裡?”

“去鐘山!”

“什麼?”長孫萬貫匆匆忙忙和老板一拱手,連忙跟著朱標擠進人群裡。

朱標快步在鋪戶裡穿梭,憑著上次和朱元璋出來時記住的路線,登上幾座小橋,順著石板路找到一戶做小本買賣的人家。

等長孫趕到的時候,朱標已經用鈔能力借來了兩匹馬,他自己在身旁的牆壁上一踢,就借力翻身到了馬背上,也沒有等長孫,喊了一聲駕就衝了出去。

長孫萬貫一句話也來不及說,擦了擦汗,隻能也趕緊上馬追出去。

城牆上的人認識朱標,什麼也沒問,就替他喊了話,開了門,士卒們退下的一瞬間,兩匹馬就如閃電一般地疾馳而去,留下深深的蹄印和空中飛揚的塵土。

路過護城河的時候,朱標還看見了泡在河裡的烏品,但他現在沒有空去打招呼,所以隻是斜瞥了一眼,就掠過去。

烏品的龜殼和半個腦袋都沉在水麵下方,隻餘下一雙眼睛在外麵,目光緊緊跟著朱標一直到路的儘頭,很是好奇他要去做什麼,等到看不見人了,才噗通一聲沒入水中消失不見。

河中暈開一圈綠色的波紋。

“駕!”

狂風吹的長孫萬貫睜不開眼睛,他隻能模模糊糊地看見朱標衣袂當風的背影,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新上司不僅劍法很好,騎術也非常厲害,半點不像是個孩子。

不愧是元帥的長子,想必從小就有名師教導吧。

鐘山的輪廓逐漸近了。

空氣中還殘存火.藥的氣息,皚皚的山上還覆蓋著大雪,隻有竹知節所在的屬地終年常青,看起來像一處綠洲,分外顯眼。

朱標遠遠地就瞧見了送親的隊伍,隻可惜自己能看見它們,它們卻看不見自己,目光雖然能到達那裡,聲音卻不行,即使喊出來,它們也是聽不見的。

他現在隻恨這匹馬不是赤兔。

好不容易到了山腳下,朱標立刻下馬,隨手把繩子在樹上一係,然後就急匆匆得順著山路向上跑去。

不多時,黃修竹就有所感應,出現在竹林裡,朝朱標作揖。

“劉老須呢?它送親的隊伍呢?”

黃修竹見他火急火燎的,也不來那套虛的,問也不問,直接道:“剛才已經過去了。您有什麼吩咐?”

“帶我去找那隻貓!務必要快!”

“是!”

黃修竹化為原型,將蓑衣和鬥笠扔在原地不管,四腳朝地竄進密林裡去給朱標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