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治他的毛病(2 / 2)

“公子……?”韓成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聲音都低下去,肉眼可見的不安起來。

“沒事。我們先走,去那條船。那條船現在是我在住。”朱標彎腰給他解開了束縛。

“是。”韓成立刻就要起身。

“等等,先把褲子穿上!”

回到船上時,張子明正在收被單,曬好的被單從甲板上收回來,摸著暖洋洋熱乎乎的,薄薄一層能當夏被用,拿出來曬曬也更健康。

他一抬頭,就看見了朱標和韓成,手裡的被子登時險些落地,幸虧被敗屩妖給接住了,要不然一上午怕是白忙一場。

張子明撲通一下單膝跪在地上,拱手道:“屬下見過大……”

韓成被這麼一跪嚇得跳開,蹦出去一丈遠。他單知道自己和朱元璋長得像,卻沒想過自己會被人這麼恭敬地行禮,絲毫沒有什麼高人一等的成就飄忽之感,隻覺得惶恐,想要拔腿逃竄。

“大帥?”張子明也給嚇了一跳,臉色煞白,“大帥是對屬下曬的被子不滿意?”

大敵當前,誰會對被子不滿意?

朱標無奈道:“你先起來,他不是我爹。”

“啊?”張子明雖然不解,卻乖乖起身,想到了什麼,詢問道,“公子,他是妖怪變的?”

“不,是個人,恰好長成這樣。”看他好像還有更多的問題,朱標趕緊繼續道,“其餘東西我也不知,你自己去問他。”

韓成適時尷尬一笑,拱手道:“我叫韓成,在徐達將軍帳下任職,見過兄台。”

此時一直在船艙裡睡到現在的橘非起床了,晃晃悠悠走出門來,打了個哈欠,三瓣嘴咂了咂,含糊道:“明明啊,咱們中午吃什麼?老板回來沒有?我已經餓了,不如燉隻雞……”

它睜開一隻眼睛四處掃了掃,突然看見了韓成,瞳孔驟然縮緊,渾身毛發豎起來炸開,爪上的指甲全都摳進了木頭裡,強行顫抖著低叫了一聲道:“喵~~”

可惜已經晚了。

韓成撲通一聲坐在地上,掙紮著向後退,一直將背抵到船舷上才停下

,等到這時,他才發現朱標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想去救他,卻又動彈不得,掙紮後順著船舷滑下,癱軟在地。

“公,公子,貓妖!這,這是貓妖,快逃!”

他趴在地上,努力向徐達主艦的方向爬著,半天挪不出去一寸,畫麵顯得既搞笑又奇特,竟還有幾分淒慘絕望在裡頭。

橘非驚呆了。它是貓妖這件事在朱元璋和馬秀英那裡雖然是個兩人皆知的“秘密”,但這樣公然露餡還是很不妥的,它害怕朱標生氣,趕緊喵了幾聲做補救,沒想到老板他爹竟然直接嚇軟了?

好家夥,難倒他平時那副威嚴深沉的樣子是裝出來的?

橘非先是懵了一陣,才反應過來不對:“不會吧?你不是老板的爹吧?”

韓成當然回答不了他。於是張子明代為答複:“他是公子帶回來的,湊巧與大帥相貌相似。”

朱標無心注意橘非和張子明在說什麼,他已經把所有目光都傾注在了韓成身上。

韓成確實是在害怕,他是真的嚇到腿軟了,但裡麵更細節的變化卻出乎朱標意料。

你說他是草包吧,可他卻能在第一時間向後退,分明是神思敏銳、反應迅捷。說他是慫包吧,他又想去救朱標,隻是被身體反應所拖累了沒法施行。

但是光看這副樣子,怪不得徐達沒邀這份功,邀好了是功,邀不好可就成侮辱人了。

朱標擺擺手,示意讓船上的一人兩妖先進船艙去。隨後他走向韓成,扶住他的胳膊把人提了起來。

“那隻貓妖是我養的,不傷人。”

韓成稍微直起來了一點。

“怕你再嚇一跳,現在先告訴你——那位老人家也是妖怪。”

韓成立刻又軟了下去,抖得像個病患。

朱標好像看不到他的臉色,自顧自道:“老人家是敗屩妖,也不傷人,和我的那個親兵關係很好。以後這裡也許還會再出現一些妖怪,你最好早點兒習慣。”

韓成幾乎要跪下了。

“你先跟我來。”

朱標扯著他進了自己的艙房,把他塞在椅子上,從櫃子頂端取下茶壺,給桌上的茶杯裡添了水。

“喝。”

韓成端起水杯,一口氣把茶水灌進肚子裡,終於把聲音找了回來,顫聲道:“多謝公子。”

“你的身體一直這樣膽小麼?”

收到平時常有的“膽小”這一評價,韓成下意識地苦笑,想要點頭,卻突然頓住了。

“身體?”

“對。你其實不害怕,但是控製不了自己的反應。”朱標覺得這有點像是PTSD,“什麼時候開始的?總不能是天生的吧?”

沒想到朱標竟然能看出他的毛病來,韓成愣了愣,才試探著道:“是在龍灣之戰的時候,那時候屬下剛剛參軍,陳友諒一發彈丸過來,屬下就,就正好直麵炮火,那火焰,那種可怕的火好像要紮進我的腦子裡……”

說到這裡,他的四肢都有了抽搐的跡象,

橫放在桌上的手帶動著桌子一起顫抖,發出咯噔咯噔的響聲。

朱標趕緊一手壓住桌子,一手又給他倒了杯茶,安慰道:“冷靜些,鎮靜!現在很安全!”

韓成抖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平靜下來,看起來很是愧疚,低著頭老半天沒說話,最後灰心道:“屬下的膽子確實小,兩位將軍想了許多辦法都沒有用,看來是改不動了。”

“你隻是被魘住了,炮火劇烈,你又是第一次上戰場,神經本來就緊張,這麼來一下,誰也受不了。”

大炮轟過來,離得近的人有十個恐怕就得死九個,運氣好讓韓成沒有受傷,運氣差卻讓他感受了那麼殘酷的爆炸,耳朵裡聽到無數的慘叫聲,看見四處飛揚的殘肢斷臂,烙下點夢魘也算正常。

軍中有這樣毛病的人恐怕不多,一是能直麵炮火轟擊而存活的人沒有幾個,二就是這樣症狀的已經被遣散回鄉。

韓成是徐達強留下來的,也難免覺得自己突兀又丟人。

朱標補充自己的猜想:“發作的條件估計不是害怕,而是你想逃避的心理。”

“逃避……何以見得?”

朱標想了片刻,一拍韓成的肩膀,忍住自己像是拍了老爹肩膀的奇特感覺,說道:“你在這裡等等我,我想個法子來驗證一下。”

說完這句話,朱標就走了出去,開門關門,隻留韓成一個人呆在屋中。

韓成乖巧坐著,呆呆地盯著茶壺發呆,過了一會兒,突然聽到門口傳來吱呀一聲。

香風忽地吹過來,一具身體貼上他的脊背,幾縷烏黑長發順著他的額頭垂下來。

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捏著手帕,手指摸上他的胸膛,柔聲道:“韓成……”

話沒說完,韓成已咚的一聲掉下椅子去,瞪大眼睛往前連滾帶爬地衝去,跌跌撞撞跑向屋子的另一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