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師父的傷(1 / 2)

第67章

張中正立在一艘已經燒著的船上做法。

道士的主業除了鎮妖,還有一項是祈雨,作為一個農業大國,百姓們對風調雨順的向往一直熱烈誠摯,除了邪魔歪道以外,正經的修士都會一兩手關於天氣的法術。

要這次的風停下實在再簡單不過了。即使是從鄉野小觀裡請來一個小道童,他也是懂些相關法術的。

可是在現在的情形中,這些都不適用。黑蛟違背規則掀起風浪,插手人道氣運之爭,本是大逆不道,罪該萬死,那道天雷劈下就是懲罰的體現。雷劫劈下,它必死無疑,魂飛魄散不再話下。

可它憑借著從高百齡那裡拿來的秘術,用一整個龍宮的妖怪做了替死鬼,自己則在一瞬間逃之夭夭,實在是狠狠惡心了一把彆人。

黑蛟這樣的做法,就像是排球大賽中自己帶著手套朝對手扔了一個刺蝟,想要接住,就必須流滿手的血。

張中決定流血。

他一手捏著道決印,一手淩空畫著道符,為了保險起見,他畫得很仔細,總不能流了血還不見好吧?一定得有效果。

等周顛從火海中踏出時,他已經把符彈到了空中。等到周顛來到他身邊時,道符已經放出萬道金光,無形的法力籠罩住西風,不讓它再靠近半步。等周顛出聲的時候,風便停了。

層層密密的風輕緩下來,好像是夏天的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突兀地結束,隻剩一地狼藉。

“張中!”周顛急切道。

火海映出的紅光照在他臉上,配合著熱浪與嗆人的黑煙,讓周顛的表情看起來更加的扭曲與焦急。

“還活著,還活著……”張中腿一軟,頹然倒下,被周顛接在懷裡,無力地擺了擺手。

“你逞什麼能?就該讓我來!”

“你?你能做好這個?”即使是虛弱成這副樣子,張中也依舊忘不了和周顛罵上兩句。

“我不跟你辯!”周顛把他扶正,手心抵在張中後背上,學江湖人的手段給他渡法力,“你的本事應該留在後頭去使!現在受了傷算什麼?”

“嗬。”張中咳嗽一聲,吐出一攤血來,儘數落在了衣服上。

法衣不沾凡塵,也不沾汙垢,哪怕是主人的血落上去,也留不下痕跡,鮮紅色的血如同圓粒寶石滾了下去,一滴滴灑在火中。

周顛暫時不打算帶張中出去,他受了傷需要調息,兩人都修行有道,不懼寒暑,不怕水火,呆在這裡沒什麼關係,正好也省得一些凡人打擾。

“貧道,貧道現在受傷是為了你好。”張中捂著胸口低聲道,“看你這瘋子細胳膊細腿兒的,你來扛天罰怕是會一下子撅過去,到時候徒弟他爹找貧道要人,貧道多丟臉。”

“我呸!”周顛恨不得把手撤回來糊他腦門上,好治治這個嘴不饒人的老不死,“你先把你的血擦乾淨再說話罷!”

這麼一會兒的功夫裡,張中嘴裡的血越吐越多,好像壞了的水

龍頭,止也止不住。

“不礙事,不礙事,再吐片刻,咳咳,咳,再吐片刻就好了。”

周顛又氣又好笑:“再吐你就吐乾淨了!一隻空口袋,就等著死吧!”

口袋這個詞觸碰到了張中敏銳的神經,他顫抖著手從懷裡掏出了自己的酒葫蘆,把裡頭的酒倒了個乾淨,反手將其變作一個大木盆,遞給了周顛。

“快,快接著。”

“接著什麼?”

“接著貧道的血,莫要浪費了!回頭還能畫符用!”

“你,你!你真是!”周顛給他氣的發抖,心裡一股火上來下去,同時又不好拒絕他的要求,怕他再做些什麼異想天開之事,竟真的把盆放在了張中嘴邊。

等朱標撥開火海烈焰跑進來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周顛手中已盛滿一半的大盆。

“……師父?”

疑惑歸疑惑,朱標還是趕緊奔過去,接替了周顛的位置,緊張道:“師父,是您把風給停下來了?”

“嗯——”張中低應了一聲,身上雖疼,心裡舒坦,享受著被徒弟關心的感覺。

“走,師父,我們先離開這兒。”

朱標發現張中的情況很是嚴重,趕緊又靠近一些,完全攙扶住他,帶著人站了起來:“小心點,先回去躺著。”

幾人很快找到一個乾淨的船艙,朱標扶著張中躺下,給他蓋了床被子,皺眉道:“師父,我若是給您封個一官半職,您能躲開懲罰嗎?”

張中一愣,笑道:“想當我上司?”

周顛正給他倒熱水,一聽這話,氣地蹬了他一腳:“說什麼狗屁話,公子是那種人?再說了,你也不想想自己的腦子能不能做官!”

“不行的,徒弟你莫想這辦法了。”張中笑了,“為師活了許多許多年了,他們有人說,說貧道是從春秋開始活到現在的,那都是玩笑話。”

朱標不明白張中為什麼要講這個,不過聽到玩笑話自然點了點頭,要從春秋開始活,到現在也有一千多年了,怎麼可……

“不過也差不了多少。”

“……啊?”

“徒弟你才幾歲?哪怕天資聰穎,天賦出眾,到底還是年紀小!想封為師做官,這點法力會給抽空的。”

“說句不自謙的話啊,那整個應天府的道士和尚加起來,也比不了為師半個!”

張中安然躺在被子裡,把手搭在外麵,幽幽道:“這點小傷很快就好,何足掛齒!為師收了你當徒弟,自然該儘心儘力,雖然不太會教——咳咳,這個不重要,但能幫幫你爹,也算是負了責任!”

“師父……”朱標感動道,“師父本來逍遙山水間,不必淌人世爭奪的渾水的,那年燕雀湖相遇本就是徒弟沾了光,得了機緣,是我占了便宜,師父怎麼能說這種話。”

“好了,好了,讓貧道歇一歇,晚上就好了。”張中閉上眼睛,“人老成精,貧道不會有事的,乖徒弟,去看看你爹吧。”

“師父,我爹

那裡不會有事,他有謀臣和武將看著。”朱標道,“我去了也幫不上忙,還是先照顧您,您想吃什麼,缺什麼,我去給……”

這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周顛給打斷了,周顛不知道什麼也湊到了床榻邊上來,推著朱標,把他往門外哄,跟著道:“去吧,去吧,去看看大帥去吧。”

他們急著趕朱標走,不想讓他為此愧疚。

朱標就這麼被推了出去,眼看著門在自己麵前闔上。

他也沒有彆的地方可去,在門口徘徊了幾步,隻好準備去朱元璋的主艦上看看。

走出去兩步,他聽到房裡有了一點動靜。

“周瘋子,你看見沒,我徒弟心疼我。”

“那是公子心善仁慈,小狗在他麵前咳嗽,他都心疼,你彆往自己臉上貼金。”

又吵起來了。

看來師父心裡有數。朱標這麼想著,趕去了老朱同誌那裡。

他一到船上,就被早就候著的劉基拉進了艙內。

裡頭滿滿當當全是人,列成兩排,老朱同誌顯然還沒到,他們正雜雜碎碎地細細交談。朱標往前一看,看見了站在最首端的徐達和常遇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