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黑白(2 / 2)

大明預備天子 一隻貝殼 10517 字 5個月前

逃嗎,要不要逃?逃的走嗎?紀有福在哪裡?鄭寧和又在哪裡?他們怎麼還不回來?

近了,更近了。

一寸!

等等,怎麼還不過去,他們不動了,是已經發現問題了嗎,還是說在準備動手?

像是鐘聲在耳邊響起,一瞬間的震蕩後,他猛然醒悟。僵硬的手動起來,他趕緊飄過去,湊到了白無常身邊。

“大人,謝大人。”他賠笑道,“我們好心辦壞事,惹怒了牛大人和馬大人,也不是故意的,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一邊說著,他一邊從袖子裡掏出一串潔白如玉的酆都紙錢,放在了白無常早就伸開準備好的手中。

白無常顛了顛手裡頭的錢,看了看麵額,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樂道:“你啊你,真是鬼精鬼精的。”

“大人謬讚了,謬讚了。”

黑無常冷哼一聲:“他本就是個鬼,說什麼鬼精。”

長發鬼趕緊又賠一笑,湊到範無救那裡,又掏出一串的紙錢,塞進他握著鐵鏈的手裡,連聲道:“大人說得是,說得對!我當然是鬼,我可不就是咱們酆都裡頭的鬼嘛!”

“嗬。”黑無常這才不說話了,麵色和緩許多。

牛頭瞪大了眼睛,它簡直不敢

相信自己都看見了什麼,甚至,它懷疑自己的眼睛已經壞了,不然怎麼會見到這樣惡心又可怕的畫麵。

公然行賄,這些鬼,加上黑白無常,把它當成什麼了?

它的牛頭上青一陣白一陣,牛毛根根豎起,臉大了一圈兒,怒喝道:“範無救,謝必安!你們當我牛爺是瞎子?這裡頭明顯有問題,你們竟然敢徇私舞弊!”

謝必安笑眯眯的:“呦,牛頭,這話怎麼講啊?冤枉鬼可是要進大牢的。”

“你他媽的!”

牛頭衝了上去。

就在這時,合住的門突然開了。還是聲音先進來,這聲音聽起來又和氣又溫順,哪怕是說些沒有意思的屁話廢話,也叫人舒坦。

“哈哈哈——範大人,謝大人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

紀有福大步邁進來,看見黑白無常手裡拿著的東西,瞳孔一縮,再看見牛頭馬麵,腳下一軟,暗罵自己今天倒了血黴,怎麼會正巧在今天這個要辦大宴會的日子碰上他們四個!

他這麼一喊,本來已經準備和牛頭動手的範無救和謝必安停了下來。

這太平樓從建好以後可是收留了許多的孤魂野鬼,那鬼樓裡許許多多陪在府君身邊的鬼,有不少都是從這裡出來的。不近人情難辦事兒,不近鬼情難活命,他們以後可是還想高升的,不能輕易得罪他。

反正今天也有些賺頭了,還是不要再惹事,給這樓裡頭留塊好地。

紀有福這個時候把目光投向了一地的狼藉,裝作驚訝道:“哎呀,這是怎麼回事?發生什麼大事了嗎?”

謝必安道:“沒有,沒什麼大事,是牛頭和馬麵它們冒冒失失把東西給打碎了,紀老板放心,我一定讓它們賠。”

“你!”牛頭踏前一步,踩碎了一塊地磚,兩隻眼睛裡布滿紅血絲,好似下一秒就要噴出火來,淌出岩漿來。

然後它就可以用這火和岩漿把這些顛倒黑白的鬼給燒死。

馬麵趕緊扯住了它,低聲道:“牛頭,算了,算了!”

“他們可是在!”

堂裡頭的惡鬼圍成圈,朝牛頭馬麵壓了過去。

“算了,牛頭,你不要再……大丈夫能屈能伸……”馬麵見狀更是心急,扯著牛頭往後退。

牛頭甩開它的手,大聲道:“我不是大丈夫,我是畜牲!”

“而這些東西呢!”它指著黑無常,指著白無常和一群群的鬼,喝道,“他們連畜牲都不如!”

“紀老板,你聽我說!”牛頭接著道,“這些東西打碎了,有我老牛的一份不假,但是這些鬼,是他們先挑釁的,他們趁著那位大人不在,背地裡要鬨事!這些酒,這些菜,全都有問題!”

紀有福和氣地笑了笑,拱拱手道:“牛兄,這些鬼都是紀某的好朋友,好兄弟,想來不會做你口中所受的那些事,牛兄恐怕是誤會了吧?”

範無救冷笑道:“腦子不行了就回去休息,彆在這裡丟人現眼。”

牛頭一身的怒火全

都彙聚到了手上,這時候它已經不想考慮黑白無常的官是否比它的官大,馬麵是不是在勸它,打不過這一屋子的鬼又會有什麼後果。

它隻想弄明白心中的道義。

它是腦子不太好,這一點馬麵經常說它,它自己心裡頭也明白,但是那又怎麼樣呢?

它問心無愧!哪怕明天酆都就被雷劈了,全城的鬼都死絕了,水把這裡給淹了,它也能在死前對著馬麵說,自己從來沒有辦過一件壞事!

牛頭舉起了一把從地上撿來的刀。

一身如雷暴嗬炸響,又是聲音先進來——把門拆了改成一個話筒,這裡的生意一定還能更好一點兒。

“牛頭!你在做什麼!”

一個身穿紅色官袍,高大魁梧的男人踏進門來,他的臉上帶著一個猙獰可怖的紅色麵具,雙手搭在腰間蹀躞帶上,不怒自威,頭上官帽的長翅上下顫動,一雙皂靴潔淨華貴。

“鐘馗大人!”

牛頭把刀放下,興奮地呼出聲來,隻要是鐘馗來了,事情一定能有個好結果。

他可是鐘馗,那個鐵麵無私,除惡務儘的鐘馗!還有什麼比他來了更讓人心安的事呢?

現在簡直就像是秦香蓮遇上了包青天!

“鐘,鐘馗大人。”謝必安一直向上勾的嘴角拉平了,額頭冒出一些汗水,“您怎麼突然來了?”

和牛頭想的一樣,他也意識到了後果,覺得這是壞了事兒了,怎麼好死不死的,鐘馗會來太平樓呢?

他的法力可是要比自己和老黑高深,他是不是在門口把整個過程都聽了,把整個場景都看了?

鐘馗道:“本官閒來無事,四處轉轉,倒是你們倆,黑白無常,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鐘大人,我們倆……我們倆是看見太平樓有動靜才進來的。”謝必安想了想,很快編了個瞎話出來,“我輪完白天的班,晚上陪著範無救出來巡邏,看見酒樓裡有鬼大打出手,所以進來羈押罪犯。”

範無救道:“我們倆進來以後才發現不是彆的妖鬼在鬨事,正是牛頭馬麵這兩個獸麵獸心的妖怪,他們不想付酒錢,所以和旁的客人打了起來,您也知道紀老板鬼緣好……”

“這是汙蔑!”牛頭怒道,“你怎麼有臉麵編出這樣的瞎話?鐘大人,您應該能看出來——”

鐘馗沉聲道:“夠了,休要再吵鬨,紀有福,你來說。”

牛頭馬麵將希翼的目光投向紀有福。它們兩個在這裡喝了許多年的酒,聊了許多年的天,有了許多年的交情,他們知道紀有福是個好鬼,這樣的鬼是不會撒謊的。

他那麼的善良可信,而且他們又是那麼可靠的朋友。

紀有福還是和和氣氣的,胖胖的臉上帶著笑容,擠得眼睛成了一條縫,他的兩隻胖手摞到一起,每個指頭都像是一個白蘿卜,扣住了他自己的良心,把它使勁的塞進了身體裡的最深處,無論幾輩子都不會拿出來用。

他說:“鐘大人,事情確實如範大人謝大人說的那樣。”

牛頭眼前一黑,跌坐在地,它的眼睛前麵在黑暗過後開始飛舞一些金色的小星,剛剛打的那一場架對身強力壯的牛頭來說,連熱身都算不上,可是它卻覺得疲憊極了。

它的心慌得厲害,仿佛就要跳出來,紀有福,鐘馗,還有黑白無常的臉和身體開始扭曲,他們的樣子完全變了,變得比鬼還像鬼,變得它根本不認識,變得扭曲,蜿蜒,抽長,像是升上去的炊煙,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

真惡心,真惡心。

它嘔出了一口血來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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