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鄒先生的請求(1 / 2)

清晨到了。

一個小小的影子劃破薄霧,以極快的速度紮進金魚池裡,濺起水花,然後再沒發出半點動靜。

隔了很久,已經自閉的河蚌才鼓起勇氣來,爬上岸抖落身上水珠,一麵一麵翻身,烙餅一樣,滾動著移向目的地。

剛上了一個台階,門被推開了。

朱標走出來,蹲下撿起河蚌,笑著問道:“你什麼時候來的?”

“昨天來的。”河蚌的聲音小到聽不見,似乎非常羞愧,“因為路上太累了,所以來了以後就睡著了。”

“嗯。”看出它好像有事要告訴自己,朱標並不打算馬上追問,“想要搬去鄱陽湖居住的水族們,都安頓好了嗎?”

“他們已經住下了。”河蚌的情緒好了一點,“要不了多久,水底會再熱鬨起來的!”

在它身上發生那樣的事,而河蚌又這麼堅強,不僅報了仇,也仍然善良樂觀,積極生活,很難不讓朱標去喜歡它。

從小生活的地方毀滅,數萬的同伴死亡,親密的朋友消失,痛苦不會說放下就能放下。

朱標希望它儘可能的快樂一點,所以很關注它的想法,要是按妖怪的年齡算,河蚌還是個未成年,認真點計較,大約還是個嬰幼兒。

“那就好。應天的湖泊雖然沒有鄱陽湖那麼大,但有秦淮河做支撐,仍算可觀,燕雀湖與玄武湖占地不小,裡麵的水族和我常有來往,你也能去認識認識它們。”

說到這裡,朱標指了指不遠處的金魚池:“那裡麵的魚就是其中一隻龜妖送的。”

河蚌正發愁找不到機會和朱標說話,聞言立刻哭了出來,哽咽道:“公子,你真好,我對不起你。我把你的事給暴露了。”

朱標一瞬間覺得自己是在宮鬥片場,像是陷害彆人不成而被出賣了的惡毒妃子。

“我昨天從鄱陽湖飛到這裡太累了,看到這一池水,就進去休息了一下,結果被抓住了。”河蚌斷斷續續道,“就是,被公子你的弟弟妹妹抓住的,他們倆年紀一樣大,穿著……”

“我知道是誰了。”朱標道。

一說年紀一樣大,還不是朱靜鏡和朱棣兩個人?

“我和他們說話了。”河蚌道,“他們一開始想把我烤了吃,後來我說自己是妖怪,他們覺得我有問題,所以我說我是被公子同意呆在這裡的。”

“然後呢?”

“公子不在,所以我就跑了,跑到石老那裡去,請它幫我想個辦法。石老說情況很嚴重,它也沒主意,所以叫我回來,有什麼結果要看運氣……”

河蚌說著說著,顫抖起來,上下兩邊殼磕磕巴巴的,發出咯啦咯啦的聲音,一看就是嚇壞了,還想再哭。

怪不得昨夜六出白發現四弟沒有睡……

朱標道:“除了他們倆,沒有彆人吧?”

“沒了。”

“那就沒事。你不用再擔心了。”

“沒事了?”河蚌在朱標手心裡跳了一下,“我被發現是妖怪了呀!”

“隻要以後小心點,彆再隨便講話就好。”朱標道,“你就住在池子怎麼樣?我會吩咐下人不要動你。那裡麵的水是一人泉泉水,有益於修為。”

“好!都聽公子的!”河蚌道,“我會努力修行,報答公子的恩情。”

它頓了頓,又道:“我的本名是椒西。喊的妖不多,也從來沒告訴過人,公子以後就請這麼叫我吧。”

朱標一愣,剛準備說點什麼,椒西就蹦下去,滾到草叢裡,被枝葉給吞沒了。

算了。

至於那倆小蘿卜的事,順其自然吧。

靜鏡小時候就接觸過鬼怪了,靈智已開,以後在契機牽引之下,很難瞞住。朱棣麼,早慧,想得多,人也謹慎,知道真相後應該不會告訴彆人,不再追查也就算了,如果執意探究什麼,正好抓過來——打工。

他日後也是要封王的,提前找了工作乾,也算是活,啊不,鍛煉。

朱標轉身回屋,他的那把扇子正在書桌前轉悠著看書,那裡平攤一本史書,它也不知能不能看懂,反正讀的津津有味,不曾停下,時不時點點頭,似乎體悟到了什麼。

“走吧。”

折扇展開扇麵,刮出一陣風吹開下一頁,又依依不舍瞅了幾眼,飛到朱標身前立住。

朱標拿住它,掛在腰間,提起搭在椅上的外衣穿上,推門大步沿著道路走遠。

快到門口的時候,看門的侍衛給他打開門,門外有小廝牽來了馬匹,朱標翻身上馬,趁著早晨的路上人少,快馬加鞭,往劉府而去。

院子裡的幾盆芍藥花開了,紅裡帶粉,非常熱鬨,一朵芍藥,幾圈的花瓣圍著花蕊,層次分明,開得爛漫。

劉伯溫隻穿件單衣,瞅著這些花,一隻手背在後頭,一隻手拿著水壺,往花盆裡灑了些水。

“是不是該施點肥呢?”他嘀咕道,“去外麵的香油鋪子要點芝麻渣管用嗎?”

“少澆點水會好些吧。”

鄒普勝從外麵走進來接著道:“倒不如說它已經開的很好了,不用再操心什麼。”

經過在應天府這些日子的調養,他的狀況逐漸轉好,眉間抑鬱的氣息下去了許多,雖然還有一點憔悴,不過總算看起來像是個在普通生活著的人了。

“鄒兄對花草的研究比我強。”劉伯溫放下水壺,“那就聽你的,讓它天生天養吧。”

“哪有什麼研究。”鄒普勝搖搖頭,苦笑道,“出不了門的時候,自然就擺弄這些東西了,說是奇技淫巧都談不上。”

“昨天我們談到深夜,今天怎麼還是早起?”劉伯溫道,“若是餓了,我叫人去備飯食。”

“不急。是劉兄的想法與學識讓我嫉妒到無法入睡啊。”鄒普勝開了個小玩笑,“若說張道長的修為深不可測,那麼你就是諸葛在世了。那麼多的奇思妙想、新穎探索很難從一個人的嘴裡吐出來,而這竟然還隻是幾日的感受罷了。”

“哈。”劉基短促一笑,“謬讚謬讚。”

得知鄒普勝在武昌的遭遇後,劉伯溫心生崇敬,主動把他請來家裡,越相處越投緣,時間雖然不長,可兩人的感情已經到了多年老友的地步,屬實難得。

“來,坐。”

等他坐下,劉伯溫仔細看了看他的臉色,歎息道:“愁眉不展,我看你還有心事,一直沒和我講,如果你不嫌棄,就講出來,我……”

鄒普勝沒說話。

“眼下你大仇得報,徐壽輝是被陳友諒殺死的,他現在亡於流矢,雖不是你親自動手,但是你也出了力,對得起以往主公。”

劉伯溫故意把話講得非常明白,想揭開鄒普勝的傷疤,激他一把,他生氣也好,痛苦也好,能發泄情緒,就離走出來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