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開春的調查八(2 / 2)

大明預備天子 一隻貝殼 10038 字 3個月前

“那,那怎麼辦呢?”何永廉下意識地問道。

“進到牢裡,我也怕我頂不住錦衣衛的酷刑,把你給供了,就在這裡吧。”

“在這裡什麼?”何永廉顫聲追問著。

魯一良沒理他,在屋裡轉了幾圈,找到一張紙,一根筆,和一盒印泥,片刻就寫完一封認罪書,加蓋了指頭印。

把紙放到桌上,他搬來一把椅子,對準大梁好好放下,又從袖子裡抽出一條長長的白綢,然後踩到了椅上立好。

何永廉大夢初醒一般奔過去,期間在地上摔了一跤,摔的臉腫了一塊,抱住魯一良的腿呼道:“你這是乾什麼?未成定局,未成定局啊!”

魯一良已經把白綢繞過梁柱打了一個結,正欲往脖子上套,看見何永廉的樣子,赴死也乾涸的眼睛裡有了淚花。

“老何,想不到最後一程是你送我。你不是個好東西,我也不是,咱倆還挺配,這會兒看你竟比誰都順眼,有下輩子,我們做兄弟。”

說著,他一蹦,蹦進繩套裡,把椅子一踢,臉開始發紅。

何永廉大驚失色,摟著他的腿拚命去舉,可是他年紀有些大了,做了官又享福,沒什麼鍛煉,手無縛雞之力,舉起魯一良來哪裡會輕鬆,試了好幾次都不行,反而險些被亂踹的腿踢到一邊。

何永廉急得要吐血,突然想起什麼,把自己坐過的那把椅子拿來,也踩到上麵,伸手去解魯一良的繩結。

這一番折騰,魯一良也吊了一會兒了,他的臉開始發青發紫,大口大口喘氣,眼睛向外突出,下意識求生的抓著白綢的手沒了力氣,垂在身側軟的像兩根麵條。

“老魯,老魯,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怎麼辦。”何永廉恨死自己了,他為什麼不在這裡放一把剪刀?

魯一良的視線已經模糊了,他望著又一次要來救他的何永廉,嘶啞著,用比蚊子叫還微弱的聲音,說出了最後一句話:“老……何,讓,讓我死……死得安心些。”

何永廉的手頓住了。

仿佛有一道雷將他從外邊劈到裡邊,讓他的腳再無法挪動,讓他的手僵在空中,眼睜睜地看著魯一良咽下最後一口氣。

兩滴淚從他的眼裡滾了出來。

門外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韓百戶三步並兩步跑著,一腳踹開緊閉的房門,大喝道:“何永廉,魯一良,你們的事發了,跟我走吧!”

喊完了話,韓百戶看著屋內的情形,也愣住了。

———

“怎麼隻抓了一個人來?”張子明問道。

袁凱也用疑問的目光望向韓百戶。

“隻有一個。”韓百戶撓撓頭,“另一個死了。”

“死了?”袁凱看了看一臉呆滯恍惚的何永廉,“怎麼死的?什麼時候?”

“我進去的時經正吊在梁上。”韓百戶皺著眉道,“摸了一下,還是熱的,剛死不久。”

說著,他又從懷裡掏出魯一良的認罪書遞給兩人:“應該是畏罪自儘,桌上放著這個。”

袁凱快速翻看一遍,內容與他想的差不多,放下手歎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張子明道:“屍體叫仵作去驗。”

韓百戶道:“是,已經叫人去了。”

張子明問身邊的人:“糧船開過來了沒有?”

“回大人,開過來了。”

“好,就停在這裡,”張子明道,“命那些商船民船先退下,把這部分河道封住。”

立即有人領命去疏散河道。

片刻之後,碼頭附近的這片水域空空蕩蕩,隻有一溜的官船,和一艘孤零零的糧船在水麵上隨浪飄著。

張子明又命人將那隻糧船和一隻官船拖到淺水處,直至快上了岸才喊停。

袁凱始終摸不著頭腦:“張大人,旨意究竟是怎樣說的?如何才能辨彆這些官船?”

“我就不賣關子了。”張子明掏出聖旨,“有旨意。”

袁凱,韓百戶,還有那些錦衣衛全都撩起衣服跪下了,碼頭邊上除了張子明,所有人都矮了一截。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糧船與官船各燒一隻,火滅數釘,欽此。”

跪下的人齊聲道:“臣等領旨。”

轟的一聲,紅色的光灑滿水麵,大家夥跪在地上,側頭看去,隻見那隻糧船已被點著,正散發著層層熱浪,熊熊火焰朝天上撲去,掙紮著扭動,像是惡人的魂靈想要擺脫肉.體的束縛。

袁凱最先站了起來:“火滅數釘……沒有比這更好的主意了,聖上英明。”

“沒錯!”韓百戶眼裡發著光,緊跟著也站起身來,“一把火燒的乾淨,是真是假,全都明明白白的,沒有話說!”

剛才念聖旨的時候,雖然遲了一步,但何永廉到底是跪下了,這會兒他怎麼也站不起來,渾身上下沒有力氣,癱坐在地上,望著大火出神。

張子明瞥了他一眼,把聖旨卷起來收進袖中,慢慢道:“障眼法掩不了本質,火滅以後,兩艘不一樣的船,若是釘子數目、大小差不多相同,就地抓人,剩下的官船都駛到應天去,讓司裡的人想辦法。”

何永廉道:“不用燒了,我都告訴你們,不用燒了……”

他出了滿頭的汗,手腳冰冷,渾身顫抖,看那些火焰的樣子,就像在看一個惡鬼。

張子明輕蔑道:“你想抗旨不遵?”

何永廉一抖,伏倒在地,頭貼在土裡:“臣不敢。”

“接著燒。”張子明道,“我們不汙蔑誰,燒完了,自見分曉。釘子一樣,就讓這位何大人簽字畫押,不一樣,放他回衙門。”

何永廉知道自己的辯解告白都沒有用了,錦衣衛們奉了上命,打定主意要拿這次的軍需案子來震懾其他官吏。他,他和死去的魯一良一樣,都是助長火焰燃燒的稻草。

在看到許許多多的人影們過去數釘子的時候,何永廉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張子明正領著人在淺灘上,韓百戶看見何永廉倒下,對袁凱道:“袁大人,他嚇暈了。”

袁凱道:“讓他暈吧,一會兒畫押時再叫醒了。”

韓百戶於是不再看他,笑著說道:“聖上果然是聖上,一把火燒斷他們,省得苟延殘喘,再生出變化來。”

“希望杭州下一批新任的官吏能扛住誘惑。”袁凱長歎一聲,“追查到工部以後,淮西必然元氣大傷,可勳貴們剛打贏了勝仗,朝局啊……如何是好呢。”

“朝局豈是你我能考量的。”韓百戶發現自從來到碼頭上後,袁凱的情緒就不太對,有心提點開導他,“聖上決心要用誰,就會用誰,要廢誰就能廢誰。他老人家和太子殿下,才是大明的天,其他都是虛的。名利皆如過眼浮雲,袁大人,你要想乾出一番事業來,可不要抓錯了籌碼。”

袁凱知道他是好心,拱手道:“受教了。”

韓百戶的眼神這才恢複平和:“此次來浙江一趟,我與袁大人相處的很不錯,也許以後還有機會合作,鎮撫司的其他兄弟,也是這樣想的。”

錦衣衛的意思就是皇上的意思,錦衣衛的態度就是皇上的態度。袁凱立馬明白,給他的考驗這是被聖上和太子通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