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臣有罪(1 / 2)

夜色深沉,寒風陣陣,新鮮的鬆枝味道在空中飛揚。

地上的雪化以後成了冰,光溜溜地凍著,在月色下反出銀色的光點。

北鎮撫司外麵的路寬闊而冷清,沒有人會從這裡經過,能從這裡經過的基本上已不把自己再當做人。

漆黑的夜幕裡突然響起一聲慘叫,將寂靜劃破了口子。樹上的寒鴉受驚,叫了一聲,拍打翅膀飛遠,枝丫上的積雪因它的動作一股腦掉下來,摔到兩個錦衣衛眼前。

胖的那個看了一眼,用腳把雪塊碾碎鋪平,也不圖什麼,純粹是無聊,乾完了這事,就繼續抱著胳膊打盹。

那一聲慘叫像是開了個開關,此後連綿不斷,響個沒完,胖錦衣衛終於發現自己根本沒法在這種背景音下睡著,就算睡著了也會被凍醒,煩躁地摸了一把腦袋,蹲著抽起旱煙來。

“頭,這人什麼來頭,也太狠了。”

“我怎麼知道。”另一個錦衣衛正是老熟人韓百戶,他覺得倒黴,“你說這些破事兒怎麼總讓我遇上。”

“呃……頭兒,說明你簡在帝心。”

“我讓給你好不好?”

“那還是算了。”胖錦衣衛不敢再說什麼了。

屋外重新安靜下來,夜裡隻餘下慘叫斷斷續續回響,過了一會兒,聲音突然徹底沒了,直到裡頭傳來嘩啦啦的潑水聲,呻.吟才再度回來,間或夾雜微弱的走動和斥責,十分瘮人。

“還沒完?”胖錦衣衛揉了揉脖子,改蹲為坐,“都一個時辰了,裡頭得是什麼樣啊,弄得血乎刺啦,再審下去地都不好洗了。”

韓百戶道:“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太監,比咱們的人還狠。聽動靜,我看管刑房的老樊倒不如他,應該和他學幾手。”

“熊家不是馬上就成了皇親國戚麼,他抓熊家的人……”

韓百戶道:“看這個架勢,熊家的問題恐怕大了去。”

“大了去也是妃子啊。”那錦衣衛道,“枕頭風一吹,那是咱們受得了的?而且他還是太監,宮裡頭討生活,低頭不見抬頭見,要我我是真不敢。”

“那你就敬著他一些。”韓百戶淡淡道。

“為什麼?”那錦衣衛一愣,“魏公公看著和他不對付啊!”

“不對付還親自送來,能沒有原因?熬過這一關,他就是一把刀。你不敬也得敬,就算他有一天會割傷自己,那之前的風光你難道不放在眼裡?”

那錦衣衛想了想:“頭,我聽你的。”

“一看你小子就是什麼也沒懂。”韓百戶起身照著他的屁股來了一腳,“起來,跟我進去看看,彆讓他把人都弄死了。”

說韓百戶不高興這個差事是不可能的,雖還沒有升官,但他能感受到自己在鎮撫司的地位已大大提高,就連吳策和他說話時都客氣了不少,說到底錦衣衛就是皇家鷹犬,鷹犬嘛,是放出去吃腐肉,嚇唬人的,大部分麻煩事,既是機遇也是危險。

富貴險中求,不外如是。

楊高孟正在擦拭手上鮮血,棉布帕子染成紅色,被他仔細塞到了衣袖裡麵,看到進來的韓百戶二人,臉上勾起了親近的笑容,如果不是場合有問題,氣味也不對,倒真叫人如沐春風。

“楊公公,審出什麼來沒有?”

楊高孟搖搖頭:“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熊家小姐的貼身侍女也不行?”

“也不行。”楊高孟好聲好氣回答了,“這麼大的事,應該不會叫她知道。唯一能確定的是,熊氏沒有身孕,是清白身。”

韓百戶鬆了口氣:“這就好說,這就好說。天總算塌不了了。”

另一個錦衣衛問道:“要嫁人的姑娘,自己沒有問題,娘家也沒有問題,還能是什麼?”

楊高孟沉思片刻:“你們說,她有沒有可能已經許了人家?”

“許了人家?”韓百戶把他的話重複一遍,細細琢磨,“公公是說,為了能進宮,熊家隱瞞了消息,把夫家滅口了。”

“不,滅口了不會如此慌張。熊氏貌美,兄長又不是一般人,她能嫁的人非富即貴。正因為夫婿還活著,一時半會兒死不了,隨時可能跳出來,他們才晝夜難眠。”

好麼,這也不比帶孕在身進宮好上多少。

韓百戶出了一腦門汗,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說什麼,望著楊高孟等他繼續說。

楊高孟明白他在等,也不藏著掖著,冷靜說道:“眼下隻能往外查。”

“往外查。”韓百戶複述一遍,懂了,“去查張來釋?”

胖錦衣衛嚇了一跳,熊家的人怎麼樣,他想著總是無關的,可查人的事兒總得他們來乾啊!這是錦衣衛的活兒!

“這不好吧,責任誰來擔?”他急忙問。

韓百戶瞪他一眼:“閉嘴,沒你說話的份。”

“我來!”楊高孟道,“不瞞二位,我的身家性命全在這個案子上,查出來活,查不出來死。無論得罪誰,我都可以擔著,絕不牽連大家。”

韓百戶和手下麵麵相覷:“既然如此,我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但憑公公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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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河的生意,到了冬天也不會停歇。

碧波上了凍,自有人花大價錢砸開,放上畫舫,畫舫裡再放上火爐,供老爺們玩樂。

霓絹彩旗,輕紗暖袖,燈影綽綽,喧囂繁盛如人間仙境,紈絝子弟們在這裡大把大把地花錢,流水的金子銀子從此處消失,稱得上天下頭等的銷金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