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1 / 2)

獨寵東宮 安碧蓮 12782 字 3個月前

趙弘能一眼認出張皎月, 並非是對張家姑娘有多熟識, 而是因為他看到了站在張皎月身邊的人。

那是進寶, 太子殿下收拾了順子以後重新安排到張文敏大人身邊的宮人。

不同於趙弘一手提拔起來的順子, 進寶公公之前一直在東明宮前殿做事, 為人低調,甚少牽扯到旁的事情裡, 能與順子一同去張府, 也是因為順子看中了他是個憨傻的,好哄騙好擺布。

可是在順子出事後,頭一個跑來痛哭流涕表忠心的就是進寶。

對此,趙弘不置可否。

他沒有深究進寶對之前發生的事情到底是知情不報還是明哲保身,隻要他不是幫凶, 趙弘就沒想過處置他。

張大人是個謹慎的, 若是從他身邊一連調走兩個內監宮人怕是過於明顯。

原本趙弘是可以將中毒始末告訴張文敏的, 可是張大人那封明裡暗裡貶低譏諷阮瑤的信件, 讓大殿下生了懷疑,也就把事情隱瞞下來。

但就這麼輕輕放過也不適宜,大殿下便提了進寶的月例,而後將他宮外唯一的胞弟送到了太子親衛中。

明著,這絕對是給了進寶家中一個天大的恩典,也給了進寶弟弟一份大好前程。

可是無論是趙弘還是進寶, 均能知道其中深意。

他的弟弟留在太子近衛之中, 便是生死榮辱都在太子殿下一念之間。

若是進寶安心做事, 自然能保他一生無憂, 可要是想做順子第二反叛舊主,便要掂量一下值不值得。

這是陽謀,趙弘做的坦坦蕩蕩。

進寶很是識趣,在張文敏身邊儘心儘力。

之前他給阮瑤送畫時,專門提了一句讓阮女官細瞧,便是給阮瑤賣了個好,讓她有所提防。

隻是進寶也不知道中間殺出了個小太子,把畫藏了。

這會兒他站在張皎月身後,看上去低眉斂目,很是恭謹,不過在瞧見對麵的趙弘後,進寶就悄無聲息的往張皎月身後挪了挪。

雖隻是微小動作,卻已經能讓趙弘明白其中含義。

張皎月確實與趙昆有牽扯,隻怕還不僅僅是萍水相逢。

趙弘的眼神微冷。

對張皎月,他並不熟悉,因為她是張文敏唯一的嫡女,故而趙弘去張府的時候總會碰上幾次。

但端方的太子殿下對彆的姑娘從來都是克製有禮,連正眼都不曾看,生怕壞了人家名聲。

這是書裡講的,無人教他這些的趙弘把所有男女相處之道都寄托於書本,偏偏看得多是規矩禮教,於是就養出了個不近女色長成鐵樹的太子殿下。

也導致阮瑤成了趙弘生平頭一次主動接觸的年輕姑娘。

小太子會說這是他的功勞,大殿下則把一切歸功於命中注定,天賜良緣,老天爺都逼著他們兩個一定要在一起。

想到這裡,趙弘笑了笑,不過很快就把笑意收斂,重新看向對麵的男女。

對於自己的感情,大殿下有時候會捉摸不清,可是對旁人,他反倒格外冷靜。

趙昆和張皎月走到一處,可不單單是兩個人,而是張家與二皇子一係的牽扯。

按照趙弘對張文敏大人的了解,除了刻板端方,張大人也最是精明謹慎不過,絕不可能對此事一無所知。

若是知道,卻還放任……

老師是想要兩邊下注,又或者是生了旁心?

趙弘眼簾低垂,心中細細思量,不過很快他便發現了些許不對勁。

並非是剛剛的分析有什麼不對,而是他,他不對勁。

張文敏是趙弘在朝中最親近的人,教導他多年,如師如父,如今察覺到張大人有異心,他卻半點不覺得傷心,也不難過,反倒冷靜的思慮利弊,半點不覺得惱怒焦躁。

趙弘伸手,輕輕地附在心口。

跳動有力且平緩,一如往常,絲毫沒有變化。

平和的不似活人。

趙弘輕輕地蹙起眉尖,後退兩步,一言不發。

阮瑤原本還在昂頭看著祈天燈,在感覺到趙弘動作的時候便轉頭看去,而後就瞧見了自家殿下捂著心口往後退的模樣。

這可嚇壞了阮女官。

她心裡一直繃著兩根弦。

一根是提防著原劇情死灰複燃,努力讓自家殿下朝著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而不是像書中那樣,轟轟烈烈以後落了個悲慘下場。

另一根便是趙弘的身體。

即使顧鶴軒沒有多提,可是阮瑤是記得的,自家殿下之所以大病一場是因為中了毒。

既是中毒,若想要痊愈就要先解毒。

可是阮瑤細細觀瞧,自家殿下倒是一日好過一日,身子也結實許多,一切皆如常人,對於顧鶴軒,阮女官是頗為感念的。

但她記得清楚,自始至終顧太醫都未曾提起解毒之事。

餘毒未消,阮瑤自然不敢輕易疏忽了趙弘的身子。

現下瞧見大殿下這般動作,阮女官第一反應就是自家殿下身子不爽利了。

她趕忙將窗子關上,免得再進了冷風,接著立刻一個箭步衝上前去,伸手穩穩地扶住了趙弘,另一隻手攬住了他的腰,把男人往自己懷裡帶。

隻是因為身高有差距,故而阮瑤這般做倒是穩住了趙弘,可在旁人看來,並不像是攙扶,反倒像是阮女官把自己塞到了男人的雙臂之間。

似是擁抱在了一處。

此時屋內除了他們二人,便隻剩下了丁卯。

他不似阮瑤那般關心則亂,加上是習武之人,自是瞧得出自家殿下無甚大事。

現下這般情景,丁大人十分自覺的轉過身,又默默念叨起季統領對他說過的話。

不聽不看不知道。

對,他現在就是個石頭,是個架子,是個大紅薯,啥都不知道。

阮瑤並沒有注意到丁卯的小動作,她眼裡儘數是趙弘,這會兒阮女官眉宇間是掩飾不住的著急:“殿下,是不是有什麼地方不舒服?莫急,先歇歇,奴婢這就帶你回宮。”

因為著急,阮瑤的聲音又低又快,儘數灌到了趙弘耳中。

也衝散了大殿下剛剛的複雜心情,留下的隻有哭笑不得,以及濃的化不開的甜意。

張太傅有了二心又如何?自家瑤瑤把世上所有的好都給了他,他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趙弘感覺,剛剛還跳的不疾不徐的心,在自家瑤瑤抱住他的時候,陡然就加快了速度。

而在他低頭看向阮瑤擔憂蹙起的眉尖時,他不僅心怦怦跳,就連耳朵裡都有了鼓噪的聲響。

現下的大殿下哪裡像是平靜的死物?明明歡快的好像是跳躍的火苗。

趙弘想著,自己剛剛果然是錯覺。

分明,他的感情如此充沛。

於是,大殿下收攏手臂,悄悄將阮瑤裹到懷中,又要控製著自己不能太用力讓阮瑤發覺,嘴裡輕聲道:“瑤瑤,我無事。”

阮瑤昂頭看他:“當真?”

“當真,”大殿下聲音微頓,“就是覺得夜風有些涼。”

阮瑤沒有鬆手,而是又靠的近了些,感覺他確實呼吸如常,身子也沒有搖晃,這才鬆了口氣。

待阮女官放手的時候,趙弘也迅速的鬆懈了力氣,頗為乖巧的看著她,眼中清明無塵。

阮瑤幫他攏了下衣衫,又撫平了衣袖上十分細微的褶皺,臉上重新有了笑意:“奴婢剛剛也是著急,殿下以後要是覺得涼,直接告訴奴婢就是,剛才可嚇人了。”

大殿下老老實實地點頭應允,昂起頭來,方便自家瑤瑤給他重新係披風帶子,嘴裡道:“時候不早,我們下去看燈吧。”

“好,殿下且等等,奴婢先下去安排。”

“嗯,我等你。”

待阮瑤離開雅間,趙弘臉上的笑意收斂,走到窗前,伸手支開窗子。

對麵茶樓二層已不見那對男女的人影。

大殿下神色冷淡,聲音低沉:“季大。”

季統領悄無聲息的進門,拱手而立:“屬下在。”

“著人跟上去,瞧瞧他們去了何處,還有,後日去招進寶來一趟,孤有話問他。”

季大不明白為何不明日就見,可是主子的決定本就不用他多想,季大隻管應聲,而後又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趙弘則是往前走了兩步,立於窗前,一雙清冷眼目遙遙的望向了皇宮方向。

於他而言,但凡是可解決之事便無需煩心,按部就班便是。

董皇後如何,許妃如何,張文敏又如何。

隻要認清人心,拿捏得當,自有處置辦法,趙弘這才泰然處之。

或許對尋常人而言,這般勾心鬥角,這般波詭雲譎,日子會無比難熬。

可趙弘不同。

他生在皇宮,長在皇宮,見識過太多有些人一輩子都見不到的人心險惡,甚至親眼見著自己親母被人毒害,死在他麵前。

他喜歡鬥,甚至能從其中找到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