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2 / 2)

獨寵東宮 安碧蓮 21512 字 3個月前

阮瑤回頭看顧鶴軒,顧鶴軒點頭,確定此時藥效仍在。

隻是許妃對現在處境的擔憂,還是抵抗不過對記憶深處的恐懼。

而阮女官並不準備在這裡耽誤太長時候。

自家殿下隻是睡午覺,她得早點回去才行。

於是,阮瑤從頭上拔了簪子。

就是那根碧玉簪,瞧著通透,而尖端也是圓滑的,並不銳利。

可是當阮女官將碧玉簪抵在許妃脖頸的時候,卻讓許妃連呼吸都不敢,眼睛瞪得很大。

這是阮瑤精心選的地方。

她脖子上本就有傷,現在稍微一碰,就會疼。

想來許妃娘娘也顧不上分辨到底是舊傷,還是被簪子劃的。

所以,阮瑤就用一個毫無殺傷力的東西頂著她,語氣淡淡:“娘娘還是實話實說,不然,奴婢就送娘娘一程,讓娘娘下去找婕妤娘娘說清楚……”

不知道是尖銳疼痛讓她驚恐,還是莊婕妤的名號實在是太好用,許妃直接開口:“陛下知道!”

阮瑤一改剛剛的得過且過,這會兒麵色冷淡,直接追問:“你如何知道,陛下知曉?莫不是又是給自己開脫的借口吧。”

許妃不敢猶豫:“我想救她的,可陛下說,不能救,他會幫我周全,定會幫我周全的。”

“為何?”

“陛下說,他心悅的隻是我……”

“娘娘該知道,我不想聽這些情情愛愛。”

“……因為,陛下曾染疾,姐姐侍疾是見多了他的狼狽不堪,陛下不願,也不允有人瞧見那樣的自己,就容不下她了。”

段公公幾乎弄折了筆,瞪裂了眼。

他著實沒想到,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之所以從未懷疑皇帝,便是因為當今陛下與莊婕妤關係親近,樣樣都是好的,半點齟齬都沒有。

卻不知,那人口口聲聲的情愛,不過是催命的刀,一刀刀的紮在了一個弱女子身上。

之所以死,僅僅是因為她侍疾的時候,見過皇帝最狼狽的時候?

這是什麼荒唐的理由!

這便要死嗎?

鬥米恩,升米仇。

鬥米恩!升米仇!

段公公死死地抓著筆,但還是重重的記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一定要冷靜,不能錯失任何字句。

隻有這樣,好好記下,記得清楚,才能讓太子殿下看得清楚些。

看清楚這許妃是何等豺狼,那皇帝是何等虎豹!

而阮瑤卻知道,這個緣由怕是皇帝編出來蒙騙許妃的。

就像是什麼立寵妃靶子來保護她的這種話,完全是為了糊弄人的。

況且,能坐穩龍椅的定然不是常人,更何況還是被江太後選中的,即使江太後不喜歡他,卻依然不否認他的才能。

這樣的皇帝,會因為這種荒唐的理由設出這樣不體麵的圈套嗎?

但是,阮女官沒點破,神色漠然的聽著許妃說完,然後就將段公公寫的“供狀”遞過去。

根本不問,直接抓著許妃的手指摁了印。

許妃還想說什麼,阮瑤卻絲毫不感興趣。

直接抽身離開,叫了嬤嬤進來,把許妃捆了,嘴巴堵上,不讓她有任何張揚的機會。

顧鶴軒則是走上前,輕聲問道:“要帶她去見殿下嗎?”

換成旁的事情,阮瑤定然要思索一下。

可這次,她的回答毫不猶豫:“先關起來,暫時用不上她,見還是不見,等殿下看過供狀再做決斷。”

旁的就罷了,可阮瑤很清楚,莊婕妤在趙弘心中分量。

若是直接聽了,見了,隻怕要傷的更狠。

於是,阮瑤直接搖頭:“先留著。”

顧鶴軒點點頭,不再開口,眼睛卻是悄無聲息的看著阮瑤,總覺得這人變了些。

在太子麵前,依然是那個和順溫柔的阮女官。

可是離了太子跟前,不僅聰慧,還帶了上位者才有的果決。

大抵是……相處久了,就互相影響?

而阮瑤已經看向了段公公。

早早滿頭華發的段公公此刻捂著嘴,悶悶的咳嗽著。

阮瑤知道他身子不好,今日情緒起伏,怕是又要勾出舊疾。

於是,她走過去,直接托住了段公公的手臂,輕聲道:“公公莫急,此時定然會有的公道,還是身子緊要。”

隨後,阮瑤就看向了顧鶴軒。

顧太醫心領神會:“女官吩咐。”

阮瑤福了福身,輕聲道:“這位是婕妤娘娘身邊的舊人,殿下也是看重的。”

顧鶴軒迅速道:“交給微臣,定然幫公公好生調理。”

“勞煩大人了。”

“無妨,分內之事。”

段公公卻並不在乎自己的身子。

若他是個貪生怕死的,早就早早的離了這是非地了。

熬到現在,終於窺探到了些過往之事,背後就是下手的惡毒夫人,段公公再也按捺不住,啞著嗓子說道:“奴才這條命不要了,定不要讓歹人好過!”

阮瑤卻是道:“此事,無論是你,是我,都無權定論。”

段公公微愣,看向了阮瑤。

而後就瞧見了這位總是笑容溫柔和善的姑娘此刻神色平靜,聲音淡淡:“隻有殿下,才有權決定要如何,該如何。”

段公公指尖顫抖,語氣顫抖:“老奴隻怕,殿下狠不下那個心。”

阮瑤接著開口,輕緩平和:“公公放心吧,沒有人比殿下更清醒果決了。”

若是不信,原書為證。

縱然現在趙弘未曾瘋癲,但他對莊婕妤是思念,對龍椅上那位,本就是解不開的困局。

哪怕沒有此事,也不會有什麼相安無事的結果。

段公公終究還是點了頭,與顧鶴軒離開了。

而阮瑤則是收拾了心情,叮囑如兒萬萬不要讓外麵的風聲透進來,隨後就帶著夏兒和嬤嬤們回了東明宮。

最後,隻有她一人入了內殿。

等進門時,就瞧見趙弘已經醒來,這會兒正頭發披散著坐在桌旁,麵前站著的是季大。

見阮瑤回來,趙弘笑了笑,卻不問她去做什麼了。

其實兩人對彼此的私下的事情都不會過多詢問。

就像阮瑤不去問朝堂,趙弘也不會過問自家瑤瑤在這後宮行走的目的。

縱使兩人蜜裡調油,也明白互相留有餘地的重要。

這會兒他便對著阮瑤道:“你回來了。”

隻一句話,阮瑤就知道這是大殿下。

小太子的尾音從來都是翹上去的,大殿下則是內斂,但是看到她後,眼角眉梢的喜悅卻是遮掩都遮掩不住。

行了一禮,隨後快步上前,拿著梳子給趙弘梳發。

季統領知道阮瑤是殿下眼前第一得意人,故而這會兒也不遮掩,便接著道:“過幾日,陛下設宴蘭金池,六皇子也會列席。”

大殿下眉尖微動:“皇後呢?”

“未曾聽聞。”

“去的皇子,隻有我和老六嗎?”

“是。”

趙弘眼簾低垂,心中冷笑。

這般安排,龍椅上那位的心思昭然若揭,這是瞧著最喜歡的二皇子沒了,就要拿出嫡子來做磨刀石吧。

隻是不知道是自己是磨的那個,還是被磨的。

這般把戲來來回回,他實在是煩了,倦了,語氣淡淡:“你先下去吧。”

季統領領命離開。

趙弘在門合上後,頭一件事就是側過身子,靠在了阮瑤懷中。

阮女官便鬆了手,由著還沒有束起的長發鬆散下來,將梳子也撂到一旁,指尖穿過男人的發絲,輕輕地抱住了他。

而後,就聽到了趙弘帶了些倦怠的聲音道:“這麼多年,他不煩,我都煩了。”

阮瑤知道這人說的是什麼。

說真的,父子做成這樣,也實在是稀奇。

但她沒說什麼,隻是把自家殿下抱得更緊了點。

而後就聽趙弘接著道:“有時候,我真不知,我究竟是何處做得不周全?”

這話,沒有怨懟,沒有悲傷,實在是再多的怨懟悲傷都在過去消耗殆儘,如今就剩下簡單的疑惑。

趙弘隻是單純的不解,論文才,論騎射,論治國之才,他都不下於人。

何故會走到如今這步?

阮瑤嘴唇微抿,心裡卻有了底。

隻怕皇帝並非瞧不上他,而是心裡有鬼。

虧過心,害過命,有些人會歉疚悔恨,有些人會故作不知,還有些人,會遷怒。

他是不會錯的,那就都是旁人的錯。

一開始封了趙弘的太子之位時,可能有歉疚補償,也有董皇後在其中使勁的緣故。

但是隨著時間推移,趙弘越來越優秀,他就怕了。

多可笑。

無論皇帝為何容不下一個後宮女子,可結果便是,趙弘在為了本不屬於他也不屬於莊婕妤的錯處而受罪。

阮瑤閉了閉眼睛,定了定神,腦袋飛速運轉。

蘭金池設宴宴請金榜一甲乃是朝內頭等大事,按理說,六皇子是不配列席的。

現在看來,那位又動了心思。

阮瑤本想把許妃的事情壓一壓,可現在看來,還是要直說。

拖延下去毫無意義,早點說清楚才能早做準備。

於是,她鬆了手,

趙弘有些疑惑的看過去,接著就瞧見自家瑤瑤從袖中拿出了一張紙。

卷著的,隱約能看到上麵是寫著字句的。

而後,阮瑤沒說什麼,隻是遞給了他。

趙弘接過來,打開來,看到後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字真好。

一看就知道是苦練過的。

就是有些地方潦草了些,似乎是情之所至,顧不上了似的。

不過等趙弘細細看著上麵的內容,他原本懶散的背脊突然挺直。

想來沉穩淡定的太子殿下此刻陡然心跳加速,呼吸都急促起來。

阮瑤看著心疼,但依然一言不發。

之前她就是怕自家殿下不忍,這才想要徐徐圖之。

可剛剛阮瑤想明白了,拖來拖去反倒會生出禍患,她家殿下不是紙糊的,這人比誰都堅定。

隻是,現在真的看到趙弘蒼白的側臉,她還是心抽著的難受。

等看完了上麵的字句,又看了血紅色的指印,趙弘的手已經握成了拳頭。

他是親身經曆過得,比阮瑤想的更多。

段公公曾說,那個晚上,他被人敲暈了。

之後,兩撥人來過。

前麵的是許妃,後麵的是董皇後。

所以他查的也隻是這兩個人。

現在才知,背後,還站著一位。

怪不得,怪不得……

指尖越收越緊,趙弘覺得耳邊都是嗡嗡響動。

熟悉的尖銳刺痛再次襲來,像是被什麼敲了腦子似的。

他眉頭緊皺,想要伸手摁住自己的頭。

結果就被阮瑤抱了個滿懷。

阮女官將這人攏到懷裡,輕撫著他的脖頸,彎下腰去,微微偏頭,側臉靠在男人的發頂。

一瞬間,刺痛消散。

趙弘下意識地環住了她的腰,聲音沙啞:“瑤瑤……”

“殿下,我在。”

“莫要鬆手。”

“好。”

過了好一陣,趙弘的聲音才重新傳來:“後麵的日子,怕是要忙碌起來了,你怕不怕?”

而阮瑤聲音輕柔溫暖,好似三月春風:“殿下在,我不怕。”

“……叫我名字。”

“好,弘哥哥。”

片刻沉默。

“瑤瑤是在哄我高興嗎?”

“是啊,殿下好些了嗎?”

“思及娘親,暫時好不了。”

“我知曉了。”

“不過你可以多叫我兩聲。”

“弘哥哥?”

“……嗯。”

趙弘的心情並未見好轉,阮瑤瞧得出。

但是相比較於預想中的暴躁和病痛,現在已經算是極好的了。

接下去的日子,無論是大殿下還是小太子,書信都不少。

阮瑤從未問起,她隻是安心的做著自己的事情,抽空去江太後那裡一趟。

出來時,身上就多了個可以隨意出入宮闈的牌子。

很快,便是蘭金池設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