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願意的話。”
陸薔薇認真起來, 眼裡滿是信任。
阿爾納斯背對著她,嗓音低沉,似是在訴說著一段漫長的曆史:
“你可知道坎特納一族的起源是什麼?”
“略有耳聞過。”陸薔薇露出似懂非懂的神色, 眨了眨眼, “坎特納是宇宙鴻蒙初開時就誕生的這世間第一個生命, 它的本身就好像我們生活的整個宇宙那樣強大。”
這是教科書裡記載的,也是所有人口口相傳的宇宙曆。
但,如今的坎特納一族,除卻阿爾納斯仍有傳說中生物那深不可測的威力, 其餘眾族人, 卻早已泯然眾人矣,有些族人甚至連原型也無法恢複了。
“那是因為坎特納生存所需要的能量過於巨大, 而整個宇宙的能量,卻是有限的。”
阿爾納斯伸出手, 小世界中的陽光從他的指縫中滑過,好像海邊的細沙一般。
“我好像有些懂了……”
陸薔薇說。
所以, 宇宙的能量再也無法供給坎特納生存, 於是,曾經的宇宙霸主逐漸走向衰弱。雖然它的後代仍然生存在這個宇宙中,卻再也不複往日榮光。
可阿爾納斯呢,他又是怎麼一回事?
似是看穿了陸薔薇的心思般, 阿爾納斯不問自答:“一直到千年前,這條注定走向衰弱的基因鏈突然發生了突變。”
基因突變, 哪怕在宇宙,也是無法被預知的強烈變化。
具體的原因已不可考, 科學家們目前的推測是, 在王後受孕期間, 曾前往過坎特納巨獸隕落的上古遺址,受殘存與遺址上的磁場,影響到了她體內的胚胎,也就是阿爾納斯。
所有人都未曾料到。
這種基因突變的力量,造就了一個連他們也無法控製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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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怪物。
起初他們總這樣稱呼他。
他並不懂這兩個字的含義,可卻清晰的感覺到,自他誕生與這個世界,所有生命都避他唯恐不及。連他的親生父母,對他也是生疏的。
以至於,當尚且還在蛋殼中的他展現出自己超凡的能力時,他遭到了毫不留情的拋棄。
“我猜測,他們起初是想殺死我的。”
阿爾納斯眼皮微抬,波瀾不驚地道。
陸薔薇的心卻忍不住揪在了一起。
隻可惜,哪怕隻是一個尚未孵化成型的生命,他們也拿他沒辦法。
他們嘗試把他放進宇宙最寒冷的冰凍星球,試圖凍死他,可他整個蛋都被凍成了冰塊,卻仍舊保存著心跳,當冰消融,他又活了過來。
他們又試圖餓死他。
作為坎特納的幼體,龍蛋需要每日浸泡在營養液中,才能補充其日益強壯的身體。
可他沒有攝入的養分,卻也隻是停止了生長,等到空氣中新鮮的分子豐盈起來,他便貪婪地收斂著,幼小卻並不脆弱的生命,一天天慢慢長大。
嘗試了各種各樣的辦法,他們必須承認,自己無法奈何這孩子怎樣。
於是最後,他們將他拋棄在一處荒蕪的行星,任他自生自滅。
“地星。”
陸薔薇喃喃道。
阿爾納斯轉身看著她,深紫色的眸子閃爍奇異的光芒:“對,正是地星。”
地星是這個宇宙中最古老的行星之一。
荒蕪,寂靜,不詳。
所有人已經不在乎這個孩子在地星能否生存下去,如若他就這麼聽話的死了,反倒如了他們所願。可惜,他們卻意想不到,表麵上毫無任何生命跡象的地星,卻有著這個宇宙唯一可以克製阿爾納斯的存在。
他們更沒想到,這兩個宇宙中明明是該相生相克的存在。
卻在這個荒蕪死寂的星球上,成為了朋友。
一開始隻是朋友。
對小小的阿爾納斯來說,他雖然有著可以讓這個世界恐懼甚至於毀滅的巨大能量,可彼時的他,不過是一個還尚未破殼的小孩子而已。
他對周遭的一切,對自己身上所經曆的命運,是全然不知的。
他隻知道。
自他誕生於這個世界,終於有一個人,願意接近他。
她身上的氣息是溫暖的,聲音也是他聞所未聞的悅耳動聽。
他可以感受到,她一定有著這世界上最好看的花瓣。
他忍不住接近她,在她周圍打滾。
聽她咯咯的笑聲。
直到他察覺到,來自她身上,對於死亡本能的恐懼。
他知道,她終有一天會殺了他。
於是他開始躲避。
這是無法違背的生物本能,在這個宇宙中,所有生物的第一要義,就是活著。
可更奇怪的是,他居然無法抗拒從她身上所散發出的吸引力。
那種感覺一開始是類似於雛鳥情節的東西,可漸漸的,隨著相處時間的變長,他發現,自己幾乎已經失去了身為生物求生的本能。一次次的,儘管身體中的某個野獸不斷嘶吼,不斷折磨著他,他不受控製地,一次次靠近她。
最後一次,他終於怕了,對死亡的恐懼這一次蓋過了一切感情。
他躲在角落裡,第一次沒有應她的呼喚。
悲傷的他曾以為,或許這段友誼到這裡應該就走向終結,等他積聚了足夠的能量破殼,他就會離開這裡,離開這朵會殺了他的小花,然後,茫茫宇宙,兩人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