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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升官手劄 卷六一 8900 字 3個月前

背陰處湖麵上一大片綠藤蔓延, 藤蔓上的葉子寬扁, 葉梢尖尖,團團錦簇的葉子飄蕩在湖麵上, 隻需用手輕輕一撈, 一下子就能拽起全株藤蔓,接著拿起來倒翻,底部根莖連著的果實輕而易舉的就露了出來。

莖部的果實漆黑光滑, 在太陽的照射下泛著淡淡紫紅的光芒,謝行儉興奮的雙手下水抓,一抓一大把, 隻見露出水麵的果實有兩角的,也有三角的, 甚至還有罕見的四角。

他拽著綠葉將莖部果子放水裡上上下下的涮涮,不一會兒, 略帶淤泥的果子就被刷洗乾淨。

這時候的菱角已到了成熟的季節,他伸出兩指捏了捏,菱角硬而帶刺,角身滑不溜秋的。

放進嘴裡需要用牙使勁一咬才能咬破堅硬的外殼,咬的時候還要小心點, 彆嗑了牙齒,也要防備著嘴唇軟肉被菱角兩頭的尖角給劃傷。

菱角肉質脆嫩, 咬開外殼,裡麵的果肉潔白光瑩,味道粉糯糯的, 可口甜美。

背陰處的水比荷葉田的水要淺很多,來的時候他沒有帶采摘的背簍,瞧著湖麵飄蕩的菱角葉一堆一堆的,他想著底部的菱角應該能摘下很多。

菱角細小,沒東西裝可不行,但現在上岸回去拿背簍實在太麻煩,想了想謝行儉直接脫下外衣,將衣服攤開擲在菱角藤蔓葉麵,隨後拔起周圍綠意盎然的菱角藤,一邊拔一邊揪下底部的菱角。

采了一把就丟到衣服上,不一會兒,菱角多的衣服都包不下。

他卷起衣服四角,將滿滿的菱角緊緊的包裹起來係了個死疙瘩,然後往田埂方向使勁一甩,下一秒,沉甸甸的衣服直挺挺的落到對麵田裡。

許是動靜過大,那頭搶摘蓮蓬的少年們聞聲而來。

一個光著膀子的少年雙手舉著好幾根蓮蓬杆子,顛簸著踩過來,笑嘻嘻衝後麵夥伴調侃,“儉哥兒不仗義啊,你們看,他找到菱角都不喊我們!”

跟過來的少年們嘴裡塞著蓮子,邊嚼邊笑的懟他,“瞧你小心眼,你一手的蓮蓬也沒見你送給儉哥兒吃,嘿,半斤對八兩的東西,歇嘴吧你。”

少年聞言也不惱,笑嗬嗬的撇下荷葉杆的碩大蓮蓬,隔空拋給謝行儉,“給你吃幾個,我采的多。”

謝行儉伸手接過蓮蓬,指了指腿邊菱角藤,揚聲笑道,“本想喊你們過來一起摘菱角,隻你們一個個躲在荷葉堆裡,我都瞧不見你們人影子,既然都過來了,倒也省了我喊你們,你們過來時小心點,淤泥裡好多碎的菱角頭頭,彆踩著了割傷腳。”

眾少年齊齊應聲,一幫人興高采烈的奔湧而至,這一塊菱角漲勢頗瘋,也許是被前頭成片荷葉遮擋住視線,一時沒被人發現。

人一多,周圍的淤泥瞬間被踩的亂七八糟,渾濁的湖水灌進被腳踩踏的深洞裡,肉眼根本分不清麵前的一灘水到底是洞還是水,謝行儉沒了外套,隻能上岸拿背簍,這一趟回程路走起來可苦了他。

稍不注意就會踩空水洞,謝行儉自詡平衡感尚可,可也在淤泥中栽了好幾次跟頭,渾身都抹滿了臟兮兮的泥水。

一上岸,經過毒辣陽光的暴曬,**的淤泥轉眼乾化,皺巴巴的貼在肌膚上。

他抱著包滿菱角的衣服跑到柳樹下,衣服黏糊糊的,他便沒打算再穿上身,直接拎著背簍衝進菱角堆裡。

菱角作為水中花生,肉可生吃也可以蒸煮後食用。

往年他娘打豬草的時候,會順帶的采摘一些老菱角回來曬乾,用砍刀將其剁成細粒,每每熬粥的時候撒一些進去,寡淡的小米粥瞬間變得清甜軟糯。

謝行儉背著背簍第二回下水,沒再去采摘那些硬硬的老菱角,轉身往旁邊淺水譚裡摸索菱角的嫩莖。

林水村池塘的菱角都是野生菱角,澱粉含量高,但含水量少,生吃多了嘴巴容易泛乾,回味還有些澀感,而且生食多了易傷脾胃,遂謝行儉吃了幾個後便沒有再饞嘴。

酷夏的綠色蔬菜少,他想著不如找些菱角嫩莖回去讓他娘做個菜蔬。

嫩菱顏色比之老菱角顏色較淡,粉嫩嫩的,個頭也要小上許多,外膜的殼也不硬,輕輕一擠,雪白剔透的果肉汁水噴湧而出,質鮮爽口。

少年們采夠了零嘴,遠處早已上岸的大人們便撒開嗓子喊自家孩子上來乾活。

謝行儉將背簍交給蓮姐兒,交代她回家彆忘了跟他娘說晚上燒菱角菜。

蓮姐兒遞過來一塊乾淨的布巾,搗鼓著背簍裡的一堆菱角和蓮蓬,小姑娘笑彎了眼。

“還是爺跟小叔厲害,才一會的功夫,就采了這麼多,又是菱角又是蓮蓬,晚上奶和我娘有的忙了。”

謝行儉接水洗了把臉,將肩上灰不溜秋的臟布巾替換下來扔進背簍,隨即坐在地上戴手套穿鞋。

見蓮姐兒在那絮絮叨叨,他笑了笑,“蓮蓬都是你爺摘的,我沒插手,菱角我摘的多,回去後你剝點給祥哥兒和賢哥兒吃,但你得看著點,彆叫他倆生吃太多,不然肚子會不舒服。”

蓮姐兒笑著點頭,倚著田埂的高度,腿微微彎曲,借力將笨重的背簍扛上肩頭,穩穩的往家的方向走。

謝行儉則拎著鐮刀跟著他爹還有他哥後頭,下田繼續收割稻穀。

約莫半下午的時辰,王氏帶著一家子女人,推著打稻滾輪過來甩稻子。

打稻滾輪是謝長義找木匠專門製作的,謝行儉上輩子是個文史研究生,壓根設計不出高深的工具,每年看他爹娘脫稻子脫的手皮都蛻了好幾層,心疼的他差點掉男兒淚。

冥思苦想了好幾天,他才琢磨出打稻機的雛形,找了幾位手藝卓越的老工匠來回修改,幾人好一番煞費苦心後,才造出一輛省時省力的打稻滾輪。

用的材料是粗大的杉木,切割拚湊成四方形,頂部留口,在兩端裝上木質的轉輪即可使用。

做法其實很簡單,主要是木輪容易卡稻草,為了解決這個難題,謝行儉和工匠們費儘心思研究了好幾種卡槽,最後這款雖轉輪用起來還是有些不如意,但總比人工甩稻臂膀要輕鬆的多。

打稻要比割稻速度快,謝家男子才剛割完一畝田,女人們早已將地上堆碼的稻穀打完。

傍晚溫度降下來不少,男人們便決定多割一個時辰,王氏和楊氏則扛著新鮮的稻穀回家準備晚飯。

天色漸漸暗下來,夜晚的田野蟲鳴聲此起彼伏,謝長義擔心兩個兒子抹黑揮刀容易傷到手,便扯下肩上的毛巾抹了把臉,走過來喊兩人回家,說明早起早點再繼續。

回到家後,王氏早已準備了熱水,三個男人均脫了衣服進耳房泡澡。

謝行儉趴在浴桶裡,手酸的一點勁都使不上,他一邊按摩著小腿腫脹的肌肉,一邊暗暗下定決心,明年一定要考上秀才。

隻有成了秀才,家裡賦稅才會得以減免,到時候多買點地,請長工上門,村裡的人也不會說閒話。

有了長工幫襯,他家就可以不用再這麼辛苦的勞作。

泡了一場熱水澡,渾身的疲累和酸痛舒緩不少。

廚房裡,女人們已經將晚飯準備妥當,等謝行儉他們在桌上坐定,王氏一手拖著一盤菜,笑著端上桌。

“都累了一天,我特意炒了兩盤硬菜,快嘗嘗!”

謝行儉低頭一瞧,見他娘做了一大盤蒜苗炒臘肉。

八月份的臘肉可是好東西、稀罕物,這盤臘肉還是去年冬季他娘醃製熏曬而成,整整醃了半隻豬,一百多斤呢。

隻再多的臘肉,吃到八月份,也是所剩無幾了,如今最後一塊臘肉也被端上了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