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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升官手劄 卷六一 22074 字 3個月前

商隊人馬離開平陽郡後,一路往北走, 越過河間郡以後, 接下來走的是水路。

夜風涼涼, 十一月底, 越往北走,溫度越低。

謝行儉和王多麥翻出了王氏特意為他倆準備的褐色毛絨大氅, 剛裹上沒多久,身子暖和了些, 就聽到商隊領頭繞著車隊吼叫一聲。

馬車內的謝行儉與王多麥凝心細聽了會,原來這行商隊已經將馬車分批趕上了大船渡, 今夜大家都要在江麵過夜。

怪不得謝行儉覺得馬車外麵的顛簸小了許多,而四周的氣溫猛地驟降, 變得格外寒冷淒涼。

領頭的過來問有沒有人感覺身體不適, 若有, 便自去船頭大灶口領一杯溫酒喝,驅驅寒氣, 同時也防著等會暈船惡心。

謝行儉倒沒覺得不適,除了剛開始腦袋有些暈暈的。

王多麥時刻注意著謝行儉的神色,發覺謝行儉眉頭微蹙, 王多麥立馬跑到船頭領了兩杯熱酒回來。

船上的酒水是用平陽郡的春小麥釀造出來的濁酒,顏色橙黃橙黃的, 在燭光的映輝下,盛放在酒盅裡的小麥酒透著一股波光粼粼的光芒,與船下水平如鏡的鉤覓渠裡的水波紋路相得益彰。

謝行儉覺得他不暈船, 隻是馬車這幾天走的有點急,他這時候有些水土不服罷了。

王多麥當然不知道什麼叫水土不服,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遞過來一盞小麥酒,隨後一雙圓溜溜的黑色眼睛定定的注視著謝行儉,見謝行儉嫌棄喝小麥酒,王多麥坐在一旁說了一籮筐勸阻的話。

大意就是謝行儉不喝點酒暖暖身子,就不允許他下馬車去船頭玩耍等。

半路上,謝行儉曾跟表哥調侃,說窩在馬車好幾天了,等會上了船渡,一定要站船頭看一看江麵上的風景,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其實這一路來,他除了看書就隻能睡覺,著實無趣的很,所以才會起心思想著去船頭透透氣。

他是開玩笑說的,眼下入了夜,又是深秋時節,誰會缺根筋跑去船頭吹冷風。

他解釋了半天,說他不會出馬車吹風,無奈表哥就是不聽,說喝點酒暖身總是沒害處的。

謝行儉礙於無奈,隻好飲完一杯酒,船上煮的小麥酒味道有一點接近現代的啤酒,不過沒啤酒味純,酒水滲入舌根後,嘴巴裡隻留下苦澀酸楚的味道。

謝行儉原本有些困意,然而一杯小麥酒下腹後,整個人被刺激得睡意全無。

不過,身上的寒意隨著酒氣入體,確實消散了一些。

謝行儉這下沒了睡意,便撩開馬車的窗簾,伸頭往外探了探,前方不遠處隱隱有燈火閃動,還伴隨著嘈雜的說話聲。

王多麥順著謝行儉的目光望過去,邊幫謝行儉打點床鋪,邊笑著道,“那邊熱鬨的呢,我剛從那路過,隱約聽到有幾個女子坐那唱戲,好些人將她圍成圈,又是鼓掌,又是給賞錢的,可把唱戲的女子樂的不行,我站那聽了幾聲,呦嗬,那女子著實有些本事,竟然一口氣換了好幾個樂器吹拉。”

謝行儉趴在小窗口的空擋上眯著眼沉醉在絲竹聲中,聽到王多麥的話,他好奇的轉過頭。

“聽表哥這話,表哥難道精通樂器?我對樂理是一竅不通,隻能聽出那邊有人在彈唱,至於是用何種樂器,我隻能分辨出音色不同,其他的,隻能說是對牛彈琴了。”

王多麥將王氏準備的絨毛棉被整齊的掖在謝行儉等會要睡的床榻上,整理完畢後,他方穿好鞋子下地。

“精通算不上。”王多麥靦腆一笑,端個小板凳坐在謝行儉的身側。

“小的時候跟著師傅學做木匠,師傅除了斧、鑿功夫好,還擅長整修大戶人家的古琴、琵琶等樂器,我那時候成天跟著師傅屁.股後麵跑,聽過很多,師傅在樂理這方麵不藏私,閒暇之餘教了我不少東西。”

謝行儉驚訝,“你師傅不是木匠嗎?”

古代木匠這麼牛逼的嗎,還會彈奏各種樂器?

王多麥解釋:“我師傅十五到二十歲都是在外麵流浪,為了掙銀子養活自己,他曾經將自己賣給了優伶團的班主。”

“我師傅說,他運氣好,他進優伶團的那幾年,朝廷雖看不起賣唱討飯吃的優伶樂工,卻也沒像本朝這樣將他們看得比畜牲還不如。”

“我師傅發狠學了好些賣熱的曲子,然後偷偷存了賞銀,跑了出來,最終兜兜轉轉來到了咱們雁平。”

謝行儉聽故事聽得入迷,隨口問道,“那你師傅後來怎麼又成了木匠?”

王多麥狡黠一笑:“木匠才是我師傅的老本行,我師傅的匠工活,整個雁平縣都找不出第二個比他厲害的,因為他家祖上曆代都是做這種手藝活的,手中捏著不少木工訣竅呢!”

“隻不過前朝鬨出了事,我師傅的兄弟被砍了頭,師傅一時氣不過,便沒再繼續做木匠,不過後來,師傅說,做伶人還不如做木匠,木匠好歹靠的是手藝吃飯,伶人純粹就是賣色相皮肉,所有來到雁平縣後又撿起了老本行……嘿嘿。”

謝行儉倒覺得他表哥的這位師傅是個能伸能屈的男子漢,木匠不能做,那就去試試時下的新興工作伶人,等伶人的熱鬨勁退出了曆史舞台,他又開始摒棄前塵往事,重操舊業。

隻不過,這砍頭似乎太過血腥。

謝行儉沉思片刻,到底還是問出了口,“你那位師傅的兄弟是犯了何事啊,竟然被砍了頭?”

據謝行儉對前朝和本朝的律法掌握,隻有犯了謀反、謀逆、大不敬、不孝等十惡不赦的人才會被處以極刑。

彆看在權貴麵前,似乎一條人命並不算什麼,但有一點,即便你有權有勢,你也不可擅自將人處以砍頭的刑罰。

比方說,地方官員抓到罪大惡極之人,都要先上報朝廷,隻有在朝廷允許的情況下,地方官員才可以宣判砍頭。

否則,地方官員不知會朝廷一聲,而擅自將犯人處以極刑,隻能說,這位官大人的烏紗帽戴不久了。

王多麥湊近點,小聲道,“要說犯事,和表弟有一點關係……”

“和我?!”謝行儉驚恐萬狀的回指著自己。

怎麼可能!

按表哥之前的說法,他師傅兄弟死的時候應該是前朝時期吧!

那時候他還沒出世呢。

王多麥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嚇著表弟,連忙改嘴道,“不是和表弟有關係,他和表弟一樣,是個讀書人……”

原來身份一樣,嚇死他了。

謝行儉平複了下跌宕起伏的心情,突然他一頓,若有所思的道,“表哥,不對啊——”

王多麥將馬車上的小火爐生起火,邊打著火石邊抬頭說,“咋不對?”

“你剛說你師傅祖輩都是木匠,我記得木匠在前朝被劃為下九流派,屬於賤籍,按律是不可參加科舉的。”

“即便是到了景平朝,朝廷準許匠籍人員可以參加科考,但其中很大一部分人都是有人身限製的。”

“木匠每年很長一段時間都要去地方免費服役,哪裡有時間讀書,直到後來‘一丁役免二丁’亦或是花銀子免役,隻有這樣,匠籍的餘丁才能有機會走科舉啊。”

王多麥將小火爐推近謝行儉,搓搓手道,“我師傅兄弟那會子在前朝,非常不甘心自個是木匠出身不能讀書,之後聽說外麵有學堂收他們這樣的人做學生,就跑了出去,誰知讀了沒一兩年就被殺頭了。”

謝行儉一愣,賤籍冒充民籍去科考,被發現了頂多像許如英女扮男裝的下場一樣,杖責八十以示警告便可。

砍頭就有點過分嚴重了。

王多麥悄悄挪過來,低聲道,“哪能這麼容易就被砍頭,之所以被砍頭,是因為犯了大罪。”

“啥罪?”謝行儉跟著壓低聲音。

“謀逆!!”

王多麥眼神中充斥著無邊的恐懼,顫聲道,“欺君大罪啊,砍頭都事小,好些還被淩遲、五馬分屍,聽老一輩的說,前朝殺的人,血都能將咱們平陽郡給淹沒……”

江風呼呼,透過馬車的小窗口幽幽的吹進來,吹的人心冷梆梆的,哪怕火爐上的火苗燒的正旺,謝行儉身上都感覺不到絲毫暖意,反而寒氣逼人。

船頭的歌女伶人似乎唱到了及其儘興之處,吹拉彈唱等十八般武藝皆使了出來,謝行儉半倚在窗口,入耳可聞的除了咿咿呀呀的尖細戲腔,還混雜著熱烈的鼓掌叫好聲。

“謀逆之罪?”謝行儉喃喃道,“讀書人最是膽小怕事,能驅使他們揭竿為旗,足以可見前朝有多讓人失望,連最忠貞的天子門徒都反了心……”

王多麥敲打一下謝行儉的腦袋,謝行儉不解的回過頭,隻見表哥繃著臉,嚴肅的說道,“你也是讀書人,可彆學他們偷偷去做那些個大不逆之事,不然姑姑姑父在家,怎能安心?”

謝行儉摸摸被敲打的額頭,笑道,“如今是平安盛世,我謝家家宅安寧,子孫綿延,我怎麼可能傻到去參與那些明知是不赦之罪的大事?我惜命的很!”

“如此最好。”王多麥半笑半歎道,“師傅常說,讀書人彆看著柔柔弱弱,實則最血氣方剛。”

謝行儉見表哥感慨連連,不禁輕笑,“確實如此,朝廷上下但凡有一點風吹草動,讀書人最是敏感,幾乎能在第一時間就能聽到一些常人不能知曉的風聲。”

周圍馬車裡的人似乎都被船頭的嬉鬨勁吸引了過去,眼下旁邊的馬車都沒人,謝行儉這才放開膽子與表哥討論這些。

“其實,彆看讀書人讀了一輩子的聖賢書,每每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清冷姿態,實則不然。”

“他們愛文縐縐的文章,自然也很容易受文章的鼓動,一旦有人想密謀造反,多半會先請教有學問的人幫其發招攬賢人的檄文。”

“一般情況下,還沒招攬到上陣殺敵的能人武士呢,就有大批大批的讀書人過去湊熱鬨。”

“他們有時候是有血性,不畏懼生死,可有時候,卻是愚性,根本就沒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僅僅憑著一篇篇錦繡的文章就一門心思跑去支持人家造反……”

王多麥嘴巴囁嚅,好半晌才戚戚然道,“表弟,你咋跟師傅說一模一樣的話……”

謝行儉見狀,歪著頭看過來,“難道表哥的師傅兄弟也是受人鼓動才……”

王多麥點點頭,“師傅兄弟嫌棄自個是匠籍出身不能科考,聽說民間有一個神秘的地方,那裡能讓他讀書參加科舉,反正把什麼東西說的都比前朝正統朝廷好。”

“師傅兄弟一時受不住誘惑,便舉家搬了過去,還跟師傅斷了親,好在師傅留了心眼,沒跟過去,不然……謀逆大罪,可是要誅九族的啊……”

謝行儉嘴角扯了扯,“我就說嘛,前朝再怎麼鐵石心腸,也不會因為賤籍參加科考就殺頭,原是你師傅兄弟自己作死。”

今夜的江風比以往要小很多,風平浪靜,船渡的人將船停在水中,打算在這過一夜,準備等明日早晨起風了再出發。

眼下雖然是夜晚時分,江麵上不乏有打魚的小船從中間遊過,邊撐著竹竿在大船渡周圍徘徊,邊大聲的吆喝著有新鮮的魚蝦賣。

謝行儉吃了好幾天的乾糧,一聽有剛打撈上來的嫩魚肉吃,他的雙眼立馬放光。

王多麥注意到表弟偷偷的在咽口水,笑著從貼身包裹裡取出一些銅板散銀子,然後下了馬車來到船欄處,朝遠處的漁夫招招手,買了半婁活蹦亂跳的魚蝦。

王多麥來京城之前,跟在王氏後麵學了好幾天的廚藝,雖然做出來的飯菜沒有女人家做的美味,但總比沒下過廚房的謝行儉強。

魚蝦洗乾淨後,鯉魚肉切碎片丟米粥裡熬,河蝦掐頭後,直接將蝦尾放進隨身帶來的小鐵鍋上爆炒,沒有薑蒜蔥除腥味,王多麥就直接抓一把王氏曬得乾辣椒丟進去就行。

再舀一碗江渠裡的水倒進去燉煮,等水開了,然後和麵沿著鍋邊貼玉米餅。

王多麥這一頓晚飯做的雖然粗糙,但吃起來口味還算不錯,謝行儉端著香噴噴的魚肉粥,一口氣喝了兩大碗。

兩人一手端著碗喝粥,一手捏著玉米餅啃咬,吃的可得勁了,不一會兒,窄仄的馬車內就充盈著一陣陣魚蝦的香氣。

謝行儉和王多麥縮在馬車上就這樣邊吃邊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著,從王多麥師傅兄弟謀逆被殺談論到王多麥會彈拉的樂器。

這頭,王多麥正興致勃勃的跟謝行儉講述他會哪些樂器,謝行儉聚精會神的聽著,時不時的插上幾句嘴。

殊不知,一團危險的氣息正在慢慢的將整個船渡籠罩起來。

船渡的負責人晚飯前換了酒水,每個馬車都送了一壺黃酒,黃酒比小麥酒貴些,卻比小麥酒更能驅寒。

王多麥才吃了一杯黃酒,就已經醉醺醺的開始走路東扭西歪,剩下的全被謝行儉喝了,原本酒性很好的他,這回竟然也有些醉意迷蒙。

他猛地晃了晃腦袋,可那種頭重腳輕的不適感越來越重,漸漸的,他的呼吸越發急促,頓感天旋地轉。

這酒也太上頭了吧!

謝行儉歪在床榻上,睡意朦朧間,他忽然心下一咯噔。

上回在郡城陪林教諭他們喝的酒比這黃酒要烈的多,他喝了可不止一壺啊,那樣都沒醉,怎麼今天才半壺多就難受成這樣。

他立馬意識到不對勁,強撐著意識掀開眼瞼去瞧對麵床榻上的表哥。

“表哥——”謝行儉張了張嘴,聲音沙啞低沉。

他扶著馬車牆壁摸索到表哥的床頭,一連喊了好幾聲,王多麥都沒有反應。

謝行儉頓時慌了,腿腳似乎不受他掌控,軟趴趴的,他半跪在表哥的床畔,哆哆嗦嗦的舉起燭燈去看表哥。

表哥臉龐紅撲撲的,看上去是醉了,可那種不對勁的發熱發燙,卻在向謝行儉表明一件事:這恐怕不是醉酒這麼簡單。

這酒有問題!

謝行儉忙奔向洗臉盆前,將腦袋猛地紮進昨晚預留的冷水裡,江水刺骨,流入肌膚後,謝行儉凍的直打冷顫。

臉龐探進冰水晾了半晌,身上頓時一鬆,那種隨時能暈睡過去的困意感也隨之祛了大半。

謝行儉將耳朵貼近小窗口,微微側頭傾聽外麵的動靜。

可聽了半天,都沒有聽到任何的聲音,謝行儉頓感困惑,現在才過戌時,還沒到睡覺的時辰啊。

謝行儉惴惴不安的掀起窗簾的小角,透過窗外船頭微弱的燭光,這一看可把謝行儉嚇了一大跳。

他趕緊捂住嘴巴,謹防出聲鬨出動靜而召開他人的注意。

謝行儉輕手輕腳的退回到王多麥的床頭,將浸濕的冰布巾往表哥頭上一鋪,冷氣乍然襲來,暈睡中的王多麥懵懵的醒過來。

“咋啦?”王多麥捏起水淋淋的布巾,困惑的看向正在翻包裹的表弟。

謝行儉將醒來的王多麥拎到包裹前,手指在嘴邊比了一個“噓噓”的動作。

“眼下來不及多說,表哥,我爹給你的銀兩你放在哪個包裡了?”

謝長義臨走前,將家裡的餘銀數了數,加上謝行儉十月份的兩百一十兩的分紅,謝家一共存有銀子一千九百五十多兩。

謝行儉這回上京,帶走了家中大半的銀子,路上危險叵測,銀子不能全放在一個人身上。

因此,謝長義便給謝行儉換來十張一百兩的銀票,剩下的五百多兩,都在王多麥身上。

王多麥見謝行儉語氣著急,便問都沒問就開始脫褲子。

這一舉動看著謝行儉眼睛都直了,他按住表哥解褲帶的手,無語道,“你乾啥?”

“找錢啊——”王多麥一臉無辜。

謝行儉迷一樣的眼神溜達了一圈王多麥的下身,遲疑的問道,“藏在那?”

王多麥端著褲頭點點腦袋。

謝行儉手一鬆,停止讓王多麥再脫褲子,耐人尋味的說上一句,“藏的好藏的妙,等會彆讓人發現了。”

又問道,“剩下的銅板銀子呢,在哪個包裹裡?”

謝行儉頭疼的指著麵前一堆的大小包裹。

王多麥愣了愣,轉身從床鋪底下拉出一個暗色的小包裹。

“在這包裹裡,全在這裡,我記著數,一共八十九兩四錢。”王多麥手快的將包裹打開,裡麵赫然躺著一堆亮晶晶的銀子和銅板。

謝行儉眯眼瞧了一下外麵的狀況,許是他們處的位置在船尾這頭,那邊的“戰火”似乎還沒有蔓延過來。

王多麥揉揉迷糊的眼睛,湊上前看了一眼,嗬,好家夥,船頭那邊拿著彎刀,赤著上半身的壯漢嚇的王多麥往後一仰。

謝行儉眼疾手快的扶住王多麥的身子,見後麵一排的木箱完好無損,他舒了口氣,“好險好險,若是撞倒了木箱,動靜一大,那些人跑過來,咱們就完了!”

王多麥嚇得帶出哭音,“怎麼辦?他們現在沒過來,等會肯定是要來的,都帶著刀,咱倆能跑掉嗎?

謝行儉沉著冷靜的將之前打開的包裹一一歸回原位,低聲道,“能往哪裡跑,現在船渡停在江中央,咱們沒地方跑……”

王多麥急得額頭冒汗,時刻關注著船頭的動靜,“那咱們也不能等死啊!”

“等死?”謝行儉冷哼一聲,吩咐道,“那些人表麵看著不好惹,不過是遮眼擋幌子,明著拿刀嚇唬人,實則是想搶銀子罷了。”

一聽說他們不殺人,王多麥鬆了口氣,他捏了捏褲頭,“咱們身上銀票可不少,等會被他們都搶走了,如何能入京?”

謝行儉將他自己包裹的銀票卷起來,學著王多麥的方法塞進□□裡。

“肯定不能讓他們搶走,不過不留點甜頭給他們,他們不會放過我們的。”

說著,謝行儉將裝著散銀的包裹塞進床底下,故意留了一小撮布頭在外麵。

布置好一切後,謝行儉抬眸認真的問王多麥,“等會他們來了,你能裝睡嗎?要裝的很像的那種……”

王多麥遲疑了小會,“裝……不了……”

他現在怕的要命,手都在抖,等會他們拿著刀真的進來,他不能保證他不會嚇的尖叫。

謝行儉凝眉,若不是剛才找不到表哥身上的銀票,他也不會將表哥弄醒。

現在麼……

“你先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