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2 / 2)

寒門升官手劄 卷六一 12354 字 3個月前

謝行儉從進門後就一直跪著,雙腿壓的發麻,可麵對徐堯律,他又不敢露出丁點的抱怨。

他撐著膝蓋慢慢起身,一跛一拐的站在徐堯律跟前。

徐堯律見謝行儉小心翼翼揉捏著小腿處的酸麻,不禁嘴角抽了抽。

“你可想過你今日帶他進去辦奴籍的後果?”徐堯律突然問,

“大人怎麼知道學生要帶居三辦奴籍?”謝行儉詫異。

“哼,你彆以為就你能想到這一點。”徐堯律哼道,“刑部律法可不是擺出來讓人看的,那麼多人鑽研,必然知道這其中的漏洞,之所以不堵上,是因為那些人狂妄自大,料想不會有人膽大妄為敢欺騙官差,沒承想,你小子倒是做出了這種事。”

謝行儉汗顏,趕緊承認錯誤,“學生也是無奈之舉,下次再也不敢了。”

“還有下次?!”徐堯律瞪著眼數落道,“你才舉薦來國子監,底下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著你呢,你不好好的呆著讀書,摻和這些事做甚,彆一不小心把自己丟裡頭了,到時候爬不出來可彆怪本官沒提醒你。”

謝行儉呐呐點頭,“學生明白,學生這回確實做的不該,多謝大人提點。”

聞言,徐堯律這才稍加辭色了些,“以後自以為是彆人不知的事還是少做為妙,京城可不比平陽郡。”

“即便你今天帶著居三成功辦了奴籍,日後你入了官場,一旦你成為黨派的眼中釘,這件事勢必會被翻出來。”

“你彆不信,你今個被他們發現鑽空子,頂多是挨一頓板子,如若你當了官,入了朝廷,那罪罰可就不止是一頓板子那麼輕了,他們若不將你撥層皮,怎麼可能會輕易放過你!”

謝行儉麵色一凜,定了定神後,連忙拱手稱以後會多加小心。

此事徐堯律也不想多說嚇著謝行儉,便挑了其他話題。

“何時進京的,怎不見你去本官府上拜訪?那日雁平縣一彆,本官還與你說過,入了京城,可來本官府上這裡坐坐。”

話題轉的有些生硬,徐堯律一時忘了謝行儉剛回答過他才來京城一天。

謝行儉一愣,旋即笑了笑,“昨日學生才進京城,行程匆匆,還沒來得及去叨擾大人。”

“國子監可去看過了?感覺如何?”徐堯律示意謝行儉坐下。

謝行儉應聲坐下,“上午已經登記在冊,至於感覺……”

國子監門口遇見了放蕩不羈的連小侯爺、言語間蔑視優監生的遠洲府謝令、清高的江南四子、重情義的鐘木鴻……

這些人中,除了鐘木鴻他稍微接觸了下,覺得人還不錯,其餘的人他體感都不太好相處。

可能是因為還沒有深入交流,所以謝行儉不敢亂下定論,便說:“尚可,同窗們都是各地方的稟生秀才,今日一見,著實非同凡響,尤其是江南府的四位,溫文爾雅、風度翩翩……”

一聽謝行儉提及江南府,徐堯律嗤笑,“江南府學風確實比咱們平陽郡要好上許多,可那也是從前的光景罷了,近些年由江南府出來的學子,登上殿試一甲前三的人數可大不如從前。”

“這是為何?”謝行儉納悶,“學生上午在國子監結識的那四位江南學子,聽說學問相當了得……”

徐堯律修長的手指摩挲著腕上的紫紅佛珠,似是想起什麼不好的回憶,細長的眸子裡不經意間流露出縷縷哀痛,俊美的五官隱匿在光線之下,忽明忽暗。

謝行儉大概猜出這其中有不可言說的故事,隻好安靜的坐在椅子上品茶。

這時,從外麵跑進來一個行色匆匆的小廝,進門後顧不上喘氣休息,指著門口大聲道:“大人,向家大小姐朝這邊過來了——”

此話一落地,徐堯律的神情猛地繃緊,他端起白瓷盞重重的擲在桌上,麵露怒色:“她來乾什麼,趕出去!”

小廝彎著背轉身,卻與迎麵大步走來的向懿撞了個正著。

小廝低著頭賠罪,向懿豪爽的退開一步,示意小廝出去。

小廝還想著剛才他家大人讓他趕向懿走的事,於是立在門口結結巴巴的道:“向大小姐,我家大人今日有客人在,實在沒空,不如您下次……再來?”

向懿生的極高,越過小廝的頭頂直直的望向屋內,看到徐堯律身側的謝行儉,向懿嘴角一勾,好看的丹鳳眼挑起,如同一隻魅惑人心的狐狸。

她甩開小廝攔路的手臂,款款的走了進來,邊走邊高聲笑道:“允之,我既來了你府上便是客人,這天底下哪有趕客人的道理?”

徐堯律心裡不待見向懿,臉上反而微笑,緩緩的剝落下手腕上的紫玉佛珠,放置掌心不停擺弄。

慢條斯理道:“客人?那也要看主人家歡不歡迎,不請自來的客人,我徐某自然不樂意招待。”

這話顯得無情,然而向懿聽後卻絲毫不氣惱。

向懿忽而腳步一轉,停在謝行儉麵前,謝行儉心知來人是向景的女兒,便放下茶盞起身拱手行禮。

行禮抬眸間,他剛好與一雙笑眸對視上。

初見向懿的第一眼,他腦中立馬冒出前世宋臨川描寫嵇叔夜的詞——遙遙若高山之獨立,巍峨若玉山之將崩。

且不說向懿的品行是否與嵇康一樣高潔,但論容貌,真的能與之一較高下。

向懿的皮膚很白,精致的五官笑起來格外的惹眼,臉上並未像其他官家小姐一樣塗抹胭脂,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唇不染而朱,眉不掃而黛,麵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

最令人詫異的是,向懿的長相不似軟糯嬌柔的女人,整張臉很英氣,但這種英氣卻並不顯粗狂。

向懿身高大概與他持平,身上除了套著一件寬大深紅色錦袍外,再無其他玉佩首飾,齊腰的長發隨意的披散在後背,隻用一根紅綢在腦後挽了個流花結。

要說是未嫁女的打扮,卻顯得太過浪蕩,主要是向懿穿的紅色外袍過於寬大的緣故,行走間,雙肩鎖骨處漏出一大塊潔白的肌膚。

謝行儉默默彆開眼,誰知,向懿竟然大膽的捏起他的下巴。

輕笑熟稔道:“怎麼,允之不待見我,連你也不想我過來?莫非是怕我打擾到你們獨處不成?”

縱然是沒談過戀愛的謝行儉,聽了這番話都能感受到其中濃濃的酸味,謝行儉聽著彆扭至極,他怎麼覺得向懿是將他當做了假想敵。

怒瞪了一眼向懿,謝行儉心中怒吼:他是男的!徐大人也是男的!你腦子在瞎想什麼鬼東西呢!

不過,謝行儉看在向懿是向景女兒的份上,並沒有與她過多計較,隻是皺著眉伸手打掉向懿掰著他下巴的手指。

向懿笑眯著狐狸眼,鍥而不舍的再次勾起謝行儉的下巴,這次膽子更大,竟然將冰涼透骨的指腹往他的臉上蹭。

謝行儉嗬了一聲跳開,向懿見狀笑的花枝亂墜,“怕什麼,我又不吃你,我就是看看是誰這麼幸運,能讓允之單獨會見,嘖,姿色確實不錯……”

謝行儉消下去的雞皮疙瘩複又浮起,心道怪不得向懿嫁不出去,據他對徐大人的了解,徐大人喜歡的應該是那種大家閨秀形的女人,絕非向懿這種‘放浪形骸’的狐狸精。

看來,向景的嫁女之路任重而道遠啊。

“夠了!”一直不做聲的徐堯律看著眼前這一幕經由向懿挑起的鬨劇,終於忍無可忍的怒吼出聲。

“我這裡可不是向府,由不得你胡來。”徐堯律側頭看向謝行儉,“你今日且先回去,居三去北疆的事,你就彆操.心了,本官自會派人關照他。”

謝行儉餘光瞥了一眼已經斂住笑容的向懿,上前一步拱手,“多謝大人,學生先行告退。”

徐堯律淡淡的嗯了一聲。

他腳步才挪到門外,就聽耳後傳來徐大人輕聲的歎息:“彆鬨了,你我都累。”

礙於之前向景在淮安城的囑咐,謝行儉腳步放慢,轉身趴在門框上偷聽起來。

屋內的向懿似乎在沉默,好半天才開口,“我今年二十一了……”

後麵的一句話向懿說的極其輕,謝行儉站在門外沒聽清楚。

徐堯律眸光閃動,輕輕笑了兩聲,周身的氣息全然沒了之前在謝行儉麵前的威嚴,整個人都沐浴著溫柔的光芒。

“你二十一怎麼了?你可想過我,辭臻,我今年二十七了……”

向懿眼神不置可否的閃了閃。

“咱們相識六年,那年你說你兄長在江南府求學沒人照料,我信了,我不顧皇上的阻攔入江南做起小官。”

“後來,你說你是被迫替兄長征戰沙場,我也信了,我鬥膽向皇上諫言當今太子作為儲君事務太過清閒,理應他替你打頭陣。”

“再後來,你說你爹是遭人誣陷,你哭著求我去徹查此案,我為了你,在刑部卷宗室呆了整整三天,翻閱了所有有關你爹案情的卷軸……”

徐堯律大手捂起臉,壓抑著難受,“可後來呢?辭臻,你告訴我,這些事有哪一件是真的?但凡有一件是真的,我們倆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提及這些,向懿眼眸早已濕潤。

屋外的謝行儉心中駭然,想不到一向強悍凜然的徐大人,年少竟然也有這般柔情的一麵。

向懿似乎哭了,聲音沙啞,謝行儉豎起耳朵聽的不太真切,他正準備靠近一些時,遠處牆院拐角處突然走出一小隊持劍的侍衛。

嘖,看來八卦不能繼續聽了。

謝行儉失望的直起身,隨即大搖大擺的走出徐宅。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