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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升官手劄 卷六一 10092 字 5個月前

隻不過現在他升了侍讀學士,也就不需要魯、烏二人再插手了。

皇宮謝行儉來的不多,進去後自有禦前的人過來接待他,謝行儉跟著小太監往裡頭,一踏進禦書房,他的腳步和呼吸均不由自主的放輕放緩。

敬元帝接過文書後大致的翻看了一回,隨後端起茶盞,邊撇開茶沫邊問謝行儉可有什麼打算。

謝行儉伺候在一旁良久,雙腳開始發僵發麻,猛然聽到敬元帝無厘頭的問話,起初沒反應過來,後一想昨日敬元帝升他為從五品的侍讀學士,此刻應該問的是他在侍讀位子上有什麼想法吧。

他醞釀了幾秒鐘,斟酌著話語說了兩句職業規劃,無非是些好聽的空話,亦是真心話——他會好好乾,絕不辜負領導(敬元帝)的栽培。

敬元帝滿意的笑笑,將手邊的朱批折子遞給謝行儉。

“早朝時,朕和諸位大臣一致認為朝考舞弊不能姑息,杜程二人帶頭攪亂科舉,罪惡深孽,著,判決杜程二人斬首示眾,杜程兩門抄家,一應參與進來的翰林庶常革除功名,發配邊疆充軍。”

謝行儉聽的仔細,看的也仔細,折子上另圈了一條:考慮到今年翰林院才開始上任一個多月就發生了這麼多事,翰林院一連失去七八個庶常外加兩個頂事的院士,故而朝廷決定,重開一次朝考,再引幾個庶常進來。

他看完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最後一行字,猶豫惶惑道:“皇上讓微臣再出朝考題,這…”

“愛卿可是不願意?”敬元帝雙手交叉,身子閒散的往椅背上躺,笑吟吟的看著謝行儉。

謝行儉被敬元帝這一聲親昵的“愛卿”喚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半抬起頭,硬著頭皮道:“微臣年歲尚幼,恐不服眾……”

敬元帝越過這個問題,反問道:“今年朝考落榜的進士中,可還有你相熟的好友?”

“有。”謝行儉誠實的應道:“離京在外做官的魏席時,羅鬱卓兩人和微臣關係密切。”

“羅鬱卓?”敬元帝從椅背上直起身子,目光銳利,大手慢慢的在桌案上敲動,好半天才發笑道:“鬱卓這孩子一時半夥怕是回不來京城,新朝考他恐怕參加不了。”

“霞珠郡主才懷了胎,昨兒外邊還送信過來說霞珠身子不爽,霞珠和鬱卓恩愛非常,兩人誰也離不開誰,現在正是霞珠懷胎的關鍵時刻,想必鬱卓那小子狠不下心遠來京城吧。”

謝行儉聞言心下發涼,看來敬元帝是鐵了心不讓羅家高登殿堂了。

“至於你說的那位姓魏的……”敬元帝摸著下巴琢磨,伸手往旁邊一堆折子翻找。

鐘大監熱切的問道:“皇上這是想找什麼?使喚奴才便是。”

“瞧朕這幾日忙的頭發暈,”敬元帝笑道:“竟忘了當初點魏氏進士去了何處上任。”

鐘大監笑眯眯的要上手幫忙尋找折子,謝行儉忙道:“皇上指派魏席時去了南郡婁照縣。”

“婁照縣?”敬元帝迷茫的重複一句。

謝行儉提點道:“婁照縣離京城足有千裡之遠,來回要一個月之久。”

“可惜了,”敬元帝麵容惋惜道:“翰林院急需用人,等不了一個多月啊……”

“……”謝行儉:所以魏席時跟羅鬱卓一樣直接被淘汰了?

敬元帝見謝行儉不說話,忽而話鋒一轉,威嚴道:“這兩人都趕不回來參與新朝考,那麼愛卿主持新朝考也就無需回避。”

謝行儉見敬元帝話語裡冷了聲,暗道他此刻辯駁不得,隻好硬著頭皮接下出新朝考題的活。

敬元帝見謝行儉識相,慢悠悠的笑開:“上回讓你出朝考題,委實讓你受了些不公,按理說朕該用心嘉獎你,隻你也清楚這獎賞朕不能明著發,不然進士們要吵翻天。”

謝行儉笑說皇上聖明,又說為朝廷辦事是臣子的職責,談不上委屈和不公。

“這回你好好出題,”敬元帝忽然站起身走過來拍謝行儉的肩膀,揶揄的笑道:“等新朝考結束後,你想要什麼獎賞,朕加倍給你,正好彌補上回沒給的遺憾。”

謝行儉被敬元帝這一掌拍的思緒飄飛,直到出了禦書房後他還有些恍恍惚惚。

鐘大監笑的拉扯謝行儉的衣裳,吊著嗓子道:“咱家要提前恭喜謝大人了——”

謝行儉忙拱手說多謝大監,又問喜從何來?

鐘大監嘻嘻捂嘴偷笑:“大人是真的不明白還是故意的?”

謝行儉慚愧的道:“還望大監指點。”

宮裡的人說話都喜歡這麼賣關子,剛在禦書房,敬元帝問他這這幾日在翰林院的境況,沒有一句是直言問的,全是在拐彎抹角。

問起朱長春在翰林院的動態時,敬元帝更是說話隻說一半,留一半讓他猜,他估計這裡頭是因為朱長春被大家認為是鬼上身的緣故,敬元帝自命真龍天子,多多少少是信鬼神的,所以談起這些,敬元帝都不敢說的太造次。

鐘大監抖抖佛塵,抬手請謝行儉往旁邊走:“曆來官家認命科舉出題的大人,官品都有規製,鮮少有像謝大人這樣的從五品官站出來接手朝考題的。”

謝行儉腳步往裡挪了挪,省著飄飛的雨水打濕衣裳:“這點下官明白,下官身份低微,資曆薄弱,確實不堪作為朝考的主考官。”

“哎——”鐘大監拉長了音調,尖利的細嗓子在回廊處響起,單手翹起蘭花指,笑道:“謝大人切勿妄自菲薄,皇上之所以在翰林院混亂之際提拔大人,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謝行儉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鐘大監邊走邊道:“謝大人每月出的考集,皇上都看了,這也就是為什麼皇上信任謝大人出朝考題,皇上跟奴才說,說大人您有這個能力。”

謝行儉謙虛笑笑,鐘大監忍笑繼續道:“昨兒魯、烏幾位大人去翰林院鬨,皇上得知後,狠狠的批了一頓那幾人,還說這兩天掌院主事不在,謝大人能讓翰林院維持原有的規矩,實屬不易。”

關於這個,謝行儉頗有感悟。

前朝時期也有翰林院出大亂的日子,沒了主事的長官,一批庶常就開始犯起懶惰罷工,更有甚者為了推卸責任鬨得動手。

昨天翰林院不是沒有發生爭執,好在謝行儉及時製止,這才沒有鬨出笑話。

聽鐘大監的意思,翰林院的一舉一動敬元帝都知情,看來他日後行事可要謹慎些,彆一不小心觸了敬元帝的黴頭。

臨出宮前,鐘大監多嘴一句:“翰林院留館向來是三年一起,卻也有例外,咱家嘴拙,有些話隻能說到這個份上,還望謝大人好生準備這次朝考題。”

謝行儉撐著雨傘立在暴雨中,眯著眼望著遠處緊閉的大紅宮門看了好長時間,腦中反複循環播放著鐘大監的這段話。

也不知道這段話是皇上的意思還是鐘大監自個揣測的,若是敬元帝的意思,那他……

謝行儉不敢繼續往下想,他笑了笑轉身往外走,暗道若是皇上的意思,那就太刺激了!

居三的車停在外街,宮門口這段路得需他步行,才踩了幾腳,官靴就濕了大半,後來他索性放開了腿,任由街麵上流淌的雨水灌進靴子裡去。

“小公子,”居三抬手接過他手中的雨傘,嘟囔道:“趕緊進去換身衣裳吧,少夫人就猜到您會濕了衣裳鞋襪,早上特意多備了一套在車上。”

謝行儉拿著布巾擦拭散下來的長發,笑道:“等雨小一點,咱們再走,我過來時瞧著路上的雨都快成河了。”

“今年的雨也下的忒多,”居三遞給謝行儉一杯熱茶,心有餘悸道:“前頭過來時,我都忘了跟小公子說,昨天後半夜,起了一場龍卷風,將路邊的樹刮倒了好幾棵……”

“龍卷風?”睡著了就不知事的謝行儉一怔,“京城路邊的樹大而粗,倒下有沒有砸到人家宅院啊?”

“不知道。”居三道:“早起時北莊的下人過來送菜,說北莊山上也倒了好些樹,還問少夫人怎麼安排呢,北莊的樹年歲不小了,品種也遺憾,一棵樹得賣好幾兩!隻這一下被風刮倒,想來是賣不出好價錢了。”

家裡的錢財進賬之事,自從他成親後,一概都交給羅棠笙打理,加之北莊是羅棠笙的陪嫁莊子,裡頭的買賣他幾乎不插手。

所以聽完居三的回報後,他沒過多關心,換好衣裳,兩人坐在車裡又等了半刻鐘,見外頭的雨絲毫不見小,考慮到謝行儉手頭還有事,居三便冒著雨將馬車慢慢的趕到翰林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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