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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升官手劄 卷六一 8567 字 3個月前

朝廷這回送賞賜的架勢非常足,前前後後派了五六個人抬著名貴的箱子跟在鐘大監身後。

這兩天謝家一直處在朱雀街的八卦中心,但凡有點小動靜,立馬就會招來周圍人駐足觀望。

前幾天成群結隊的窮苦工匠拎著大包小包的上門道謝這事,早就惹的左右鄰居眼紅不已,原以為事情終於結束了,不成想謝家那位出息的兒子才歸家,後腳送賞的官家人就登門了。

朱雀街的牆院矮小,鐘大監笑眯眯的讓小廝將成箱成箱的賞賜抬進謝家大院時,院牆上立馬扒拉一圈看熱鬨的老百姓。

謝行儉忙領著一家子的人上前歡迎,鐘大監佛塵一掃,半彎著腰將欲跪的謝行儉扶起來,細長眉眼瞥向箱子,小廝們立即不約而同將沉重的箱子打開。

時下正午才過一會,陽光在頭頂上照的人恍神刺眼,縱是如此,大夥都覺得此刻烈日陽光遠沒箱子裡的翡翠寶石耀眼。

“紅瑪瑙鑲金臂釧,哎呦,這可是好東西啊,鑲了金子,得值不少銀子呢!”有懂這行的人見到箱子裡的東西,嚇的險些從牆頭上栽下來。

“不止呢,你們瞧下麵壓著的像不像珠玉樓擺在堂中央的那頂白珠桂枝步搖?”有人呶呶嘴,酸溜溜的嘁聲。

“嘖嘖嘖,就是那頂,你沒看走眼,那上頭的白珠京城絕無僅有,我昨兒打珠玉樓過,發現步搖沒了,原來送到謝狀元家裡來了。”

“三千多兩呢!”有女人咬著唇羨慕的快哭,“我這輩子想戴一頂這樣式的步搖怕是沒機會咯。”

朱雀街住的太太們大多都是跟隨科舉高中的兒子上京來的,從前的身份和王氏不相上下,所以此時雖壓低了聲音,但嗓門還是挺大。

王氏一聽箱子裡的一支步搖價值三千兩,頓時瞪大眼睛,驚訝的嘴裡都能包住拳頭。

鐘大監適時將謝行儉引到旁邊一箱黃金旁,掐著尖細嗓子,笑道:“這些銀子是皇上的心意,謝大人好生收著吧。”

謝行儉忙拱手,心想這一大箱子的黃金條,怎麼著也能抵曹弼那張令牌了吧。

至於其他箱子,光一頂步搖就值三千兩……

敬元帝什麼時候這麼大方了?

“大監請裡邊喝茶。”謝行儉藏好疑惑,轉頭微微一笑,伸手讓鐘大監進屋。

還有兩箱子的東西沒打開呢,鐘大監愣了愣,見謝行儉似乎不願在外人麵前漏富,鐘大監笑嗬嗬的應聲,讓人將箱子往屋子裡抬,丟下指揮後,鐘大監就隨著謝行儉步入前院客廳。

院牆上的人見沒了看頭,隻好意猶未儘的從牆頭上下來,有人還想扒門縫聽聽動靜,誰料謝家人將門關的嚴嚴實實,愣是一個字都聽不著。

見打聽不到什麼,這些人隻能倚靠在牆角長籲短歎起來。

“一箱黃金,一箱子首飾,我瞧的真真的,準沒錯!可憐我來京城十幾年都沒見過這麼多銀子。”

“這都不算什麼,”有人輕飄飄的答:“後頭那兩箱子才是寶貝呢!”

“又沒打開,你怎麼知道?”

那說話的婦人挑起眉頭,甩甩手中的帕子,叉著腰得意的道:“你們是沒瞧見剛才那兩個官差抬箱子有多吃力,我可瞧的仔細,那兩人抬起來時臉都憋紅了,想來裡頭肯定是裝了好東西。”

是裝了好東西,鐘大監一進屋就讓人打開了,王氏和謝長義立馬上前圍觀。

“珊瑚石?”謝行儉脫口而出。

“謝大人好眼力。”鐘大監興致勃勃的介紹起來:“南邊嘉陵江府盛產這種石頭,皇上聽說謝大人不日就要搬去狀元巷,便從庫房挑了一紅一綠兩塊珊瑚石給謝大人,早些恭賀大人喬遷之喜。”

“珊瑚石骨質堅硬,體態玲瓏,是京城世家頗為鐘愛的首飾材料,隻不過這東西不易得,大監今日一口氣替皇上送來兩塊,真真是便宜了我們。”

羅棠笙拍手叫好,隨即柔柔一笑,拿出一袋鼓囊囊的荷包放到鐘大監手中。

鐘大監沒有推辭,也沒打開看一眼就直接揣進懷裡。

汀紅汀蘭端著茶過來,幾人移步坐下,謝行儉呷了一口茶後,嘴角上翹:“微臣替皇上出朝考題,是臣子本分,當不得如此重賞。”

“謝大人此言差矣!”鐘大監臉上的白.粉因為大笑往下嘩嘩直掉,“此番皇上知道又委屈您了,這趟過來便是想讓咱家和您好好說上一說,叫您可彆在心裡窩氣。”

“此話怎講?”謝行儉放下茶盞,有些不明白鐘大監所說的意思。

鐘大監悵然的拍拍身上掉落的白.粉,含蓄的道:“這不是因為馬大人嘛……”

謝行儉倏而抬眉,鐘大監失笑道:“說句不好聽的,當初皇上讓您和馬大人一道做朝考題主考官時,皇上就已經預料到馬大人他會食言。”

謝行儉身子微微往後傾倒,這是一副想聽故事的姿勢。

鐘大監狡黠的捂嘴偷笑,指著幾口敞開的箱子,道:“這不,皇上來賠罪了嘛?”

“謝大人真的要替皇上多擔待幾分,皇上這麼做是迫不得已啊。”鐘大監搖頭歎氣,打起馬虎眼:“此事說來話長,謝大人事務繁重,咱家就先不打攪了。”

話還沒說完,鐘大監作勢就要離開。

謝行儉很儘責的讓汀紅給鐘大監續了茶水,意思很明顯:您且悠著些,家裡茶水充足,您可以坐下來長話短說。

鐘大監扭頭笑開,剛才不過是開玩笑罷了,敬元帝讓鐘大監親自來謝家,目的就是為了解釋馬大學士的事情。

“馬大學士是孟大學士的師兄,”鐘大監頓了頓,蘭花指一翹,笑道:“謝大人來京城的日子短,怕是不知道孟大學士,孟大學士是咱們皇上的老師,不過老大人身子骨不太如意,前些年摔了一跤,就這麼去了。”

王氏聽得入神,順勢嘟囔:“咋這麼不經摔?”

這話不太好聽,一旁沉默不語的謝長義皺眉,忙將婆娘拉到一邊,王氏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說錯了話,正準備賠笑臉時,謝行儉按住親娘,打圓場道:“鐘大監勿怪,我娘性子直率不太會說話,您可彆往心裡去。”

這話往深處說,就是您彆回去跟皇上告狀。

鐘大監不可置否的彎下嘴角:“孟大學士高齡八十九,摔一跤可不得就…沒了麼。”

王氏嘶了口冷氣,趁機補上一句,“老大人高壽,即便去了也是喜喪,且老大人生前教出一個皇上學生,簡直厲害的讓人五體投地!”

謝行儉朝他娘眨眨眼,暗道不愧是他娘,懂得找機會彌補過失,而且成語能張口就來,也虧了他爹這段日子的辛苦教學。

“老夫人才叫厲害呢,”鐘大監樂嗬的回敬:“都說謝大人出生小門小戶,不想老夫人是個飽讀詩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