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②謝遇年(1 / 2)

寒門升官手劄 卷六一 9906 字 3個月前

我叫謝遇年, 父親是當今聖上的先生, 俗稱帝師。

除此之外,爹爹還是朝中鼎負賢名的權臣, 人人喊他為“首輔大人”, 但沒幾個人知道, 其實爹爹最喜歡彆人喊他“謝容長”。(這事是徐大人私下跟我透露的, 聽說爹爹表字背後還有小故事)

母親出身國公府, 是當朝嘉勇公的嫡女, 我作為謝家唯一的公子,世人見到我,無不誇我長相出色,出身優秀,學識過人等等,但我知道,他們不過是忌諱爹娘的勢力才不得不丟掉良心誇獎於我。

為了證實我不靠爹娘也能出人頭地,十四歲生辰過後,我收拾包袱連夜離家出走了。

我隱姓埋名化為謝二去了西鄴, 為什麼去西鄴呢?

問的好!

北疆有長姐駐守,我不敢去, 去了肯定會被長姐逮住丟回京城。

南疆有大伯一家和爺爺奶奶在, 我更不敢去,老人家若是知道我獨自一人闖蕩江湖,唯恐會被我嚇到心悸。

至於為何選擇西鄴不去東澤,(╯﹏╰)

聽爹爹說東澤的吃食有些倒胃口……

所以我勒緊包袱, 騎著外祖父賞我的汗血小馬駒一路往西鄴城方向奔去。

西鄴城果然沒讓我失望,城中熱鬨非凡,民風淳厚開放,高大閣樓亭榭遍地都是,最重要的是西鄴各色的吃食,酸甜苦辣鹹應有儘有,簡直就像是為了滿足我的胃口而建的城。

我牽著小馬駒在各大食肆鋪子前穿梭不歇,幾天下來,我圓滾滾的肚子裡宛如裝了一個小西鄴城。

三月三上巳節是西鄴城除了新年外最重要的節日,這天,我照舊在客棧洗漱完畢,然後背著書箱來到主街上擺起小攤子。

哦,忘了說了,我錢袋裡的銀子已經被我吃的快見底了,不得已隻能買了紙筆在街上替彆人寫信作畫換取銀子繼續買吃食。

上巳節不愧是西鄴城隆重的一天,上午才過去了兩個時辰,我就已經接了六張女子繪圖的生意外加幾十封家書,一共掙了十兩二錢。

日頭漸漸爬上樹梢,街上來了不少上巳春嬉的老百姓,四周攤子很快撐起來販賣誘人的花煎餅,我摸摸有些癟癟的肚子,果斷的收拾紙筆書案打算過去吃一遭。

“小書生——”

突然頭頂傳來一道少女的聲音。

我抬起頭,麵前站著的少女十二三歲,耳朵上插著一朵橙紅的石榴花,一身綺麗的西鄴風情長裙,纖細手指指著攤子上的白紙筆墨,操的命令的口吻看我:“給我賦詩一首,寫的好,少不了給你賞錢。”

少女應該剛在家經過蘭湯沐浴,此時身子往他這邊傾,縷縷清香的蘭花氣息不停地襲進我的鼻息。

嘖,想吃蘭花煎了。

“喏。”

許是看我出神,少女從腰間荷包裡哆哆嗦嗦的倒出一大把銅板。

銅板嘩啦一下在桌上弄出叮當撞響,我瞥了一眼小山似的銅板,挑挑眉:“銀子一共三兩七文,小生出攤寫上巳節的愛慕詩詞隻需半兩銀子而已。”

說著我伸出兩指在銅板堆裡挪出一小部分,剩下的銅板則往少女那側推。

“誰說我要你寫愛慕詩詞了?!”唐妙晚不悅的輕罵,“莫不是在你們讀書人眼裡,女子心中就隻剩下情情愛愛了不成?”

我唔了一聲,這事真不怪我誤會,畢竟上巳節曲水流觴的雅趣就是麗人與少年郎互相傾訴衷腸,上午我光寫情詩就寫了不下二十來首,所以瞧著少女盛服而出,還以為此女也是來請我寫情詩給男人的呢。

我抱歉的笑笑,執起筆蘸墨,下筆前抬眸問少女:“姑娘想要小生寫什麼,隻管開口。”

少女半邊身子靠過來,好聞的幽蘭花香勾的我饞蟲鼓動,我吞吞口水等著少女說話。

少女是在打量我擺在旁邊的字帖,挑剔道:“小書生,你這字寫的倒是不錯,不過力道還是小了點,筆力功夫也不及我兄長好。”

爹爹一筆一劃教導我的書法竟然被這人說的一文不值?要知道在京城,爹爹的字可是千金難求。

唔,我是千金爹爹教出來的徒弟,不說千金,百兩還是值得。

e,看在我現在還是童生的份上,我降降格調,隻收她半兩。

我暗自沉住氣,默默念叨一句不能隨意動怒,臉上依舊掛著笑容,絲毫不與少女計較。

少女似覺的剛才的說話有些不妥,吐吐舌頭縮著身子坐到對麵,訕訕道:“小書生幫我寫一封思念兄長的詩文吧,彆太白話,深奧些。”

我彎了彎唇,提筆思考片刻後刷刷寫下一首七言絕句。

少女繞到書案後看我寫的詩文,叉著腰看半天也評不出半句好壞,我忍著笑問少女:“姑娘覺得如何?”

少女比我要矮很多,我直起身能看到少女烏黑的頭頂以及腦後一根寒酸的挽發紅繩,上身除了耳畔掛著的石榴花再無其他點綴,我瞧著仔細,少女連耳洞都沒有,更讓我驚訝的是,少女所穿的盛裝衣飾左肩上有一小塊補丁。

結合少女隨身攜帶的銅板,我敢直言此女家裡過的不太富裕,畢竟誰出門帶那麼多銅板?不嫌累嗎?

之所以將死沉的銅板帶在身上,我猜有兩種可能。

一來,這些是她所有的積蓄,放在家中些許不太平,隻能隨身帶著。

其二,她不知道寫一封家書要多少銀子合適,上來就將三兩多的銅板都給我,也許之前被彆的書生騙過,以為代筆一封家書的價錢就是三兩多。

此刻少女歪著頭,迷茫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書信看,神情非常嚴肅,好似爹爹每回檢查我的課業一般。

我微微的歎口氣,如果我沒有猜錯,此女應該大字不識。

“要不要小生通讀一遍給姑娘聽”我好心提建議。

誰知少女不領情,噘著嘴,支吾挽回自己不認字的顏麵:“誰要你讀給我聽,我長了眼睛不會自己看嗎?再說了這詩文是寫給兄長的,自是要兄長當第一個吟詠的人,你讀了豈不是占了先機?”

少女新奇的說法聽的我一陣發笑,敢情這人是忘了這首詩文是出自我之手嗎?

“笑什麼笑?!”少女脾氣十分火爆,圓瞪著眼恐嚇我,“再笑本姑娘撕爛你的嘴!”

我裝模作樣的攏攏衣袖,怕怕道:“小生不敢。”

少女這才罷休,見我真的隻收半兩銀子,少女又氣又惱,但這回不是針對我,“我道那姓劉的書生做甚不敢見我呢,原來黑心收了我好幾兩銀子!哼,下次彆讓本姑娘碰上了,不然我不扒下他一層皮,我就不叫唐妙晚!”

說著,唐妙晚麻利的將桌上剩下的銅板一股腦收回荷包,又伸手將桌上的書信疊好小心翼翼的放進胸袋。

“謝了啊小書生!”

少女收拾妥當後,笑著將耳邊那朵石榴花插到我頭上,“聽你口音不像是西鄴城的人?”

我摸摸頭上的石榴花,正欲取下時,少女急的連連按住我的手,少女五指冰涼,搭在我手上的觸感卻尤為的火熱。

“等會禊飲踏青的人會打這經過,小書生長的如此俊俏白嫩,要是不想今夜被姑娘們搶回去做郎君,就好生戴著石榴花吧!”少女聲音清脆如銀鈴,揚起的笑容中帶著絲絲戲謔。

我怔楞了幾息,恍然明白上巳節戴石榴花的意思。

——西鄴上巳節這一天,年輕人盛行贈予對方石榴花,倘若頭上沒花的男人或女人被彆人發現,大家都可以搶著將花插到對方頭上,象征定情,是可以直接拉回家成親拜堂的。

“給我了,那你怎麼辦?”我笑著指指頭上的石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