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如遭雷擊,萬沒想到竟然會聽到此事, 顫聲道:“母親……你剛剛說了什麼?”
賈母這才注意自己說了什麼, 下意識的連忙住了嘴, 賈政的身世是她這輩子最大的秘密, 也是她最大的驕傲,但她知道這件事絕對不能讓外人知道, 聖上絕對容不得叔王的血脈留在世上。
她連忙慌亂道:“我那有說什麼, 你聽錯了!”
但賈政已經把賈母的字字句句都聽的清清楚楚,再見到賈母的神情,那有不明白的,當下連忙質問道:“母親!你在說些什麼?莫非父親並非政的……”
賈政整個人抖的厲害, 不敢再說下去, 但已然猜出一些這幾日賈代善不喜他的理由。
賈母慌亂的彆過頭, 避開賈政的眼神, 低聲道:“我那有說些什麼, 你聽錯了。”
“不!兒子沒聽錯!”賈政顫聲道:“你說不是親生的不心疼, 你是指……你是指……賈代善不是我親爹!?”
怪不得父親近來越發討厭他, 有好幾次甚至狠不得打死他,莫非父親是想要殺了他, 為賈赦讓路嗎?
賈政最在乎的莫過於榮國府的繼承權, 是以立刻想到, 雖然賈赦分了宗,但如果二房子嗣儘數死絕,賈赦做為父親的親骨肉, 那怕是個母不詳又分了宗的,論血脈始終以其最近,自然也能以賈代善親子的身份繼承榮國府。
即使不成,賈赦膝下兩個哥兒,隨意挑那個哥兒,也都有資格繼承榮國府,隻是這前提是他得死了,隻要他還活著,賈赦便繼承不了榮國府。
賈政連想到前些時候賈代善的態度,還有突然發狂砍他之事,不由得怕的憟憟發抖,莫非父親已經知道了?
“彆胡說!”賈母連忙喝斥道:“賈代善不是你父親,還有誰能是你爹,彆胡說了。”她頓了頓又嚇唬道:“說者無心,聽者有心,要是這話傳到老太爺的耳中,你看老太爺會不會真砍了你。”
這些年來,那怕賈政都成婚生子了,她也一直不敢告訴賈政他真正的身世,便是怕賈政嘴巴不嚴,讓賈代善知道了這事。
自己生的兒子自己最是了解,賈政這人小聰明是有一點,要說什麼大聰明是絕計沒有,而且做人一點也不機靈,要是賈政一個不小心透露出來,讓賈代善知道了,到時才真是殺身之禍呢。
“母親!你……我……”賈政結結巴巴的一時間也說不出話來了,他明明聽的清清楚楚的,那可能有錯呢,況且……
想想前世,賈政一咬牙道:“母親,老太爺怕是知道了。”
“知道了啥?”賈史氏的聲音突然高了八度,聲音裡隱隱有一絲著急,“政兒,彆亂說話……”
“母親。”賈政不耐煩的直言道:“父親怕是滴血認親過了。”
現今想來,父親的態度大變,始於父親突然動手砍他的那一日開始的,從那一日開始,老太爺待他便貓不是,狗不是的,更是時時責罰他,必定是在那日發現了什麼。
賈史氏整個人都癱軟了,乾啞著嗓子道:“滴血認親!?賈代善那廝竟然拉著你滴血認親!”
這怎麼可能,這些年來她把這件事隱暪的這麼好,當年就連她親爹娘都不知道她肚子裡的孩子其實是叔王的,賈代善怎麼會察覺呢?
賈政點點頭,將那日的事情儘數說了,最後垂淚道:“母親,這該如何是好,再這樣下去,隻怕兒子當真會被父親給打死了啊。”
父弑子,無罪!要是賈代善當真失手打死了他,他死了也是白死,而且他瞧著賈代善的神情,隻怕當真有打死他的念頭。
“還有珠哥兒!”賈政連忙道:“母親先前不是說父親素來最疼愛珠哥兒嗎?但這些日子以來,珠哥兒都病了好些回了,也不見父親管過下人,隻怕……”
也不知道怎麼了,母親在榮國府時好好的,但母親一不在榮國府裡了,珠哥兒便三不五時生病,這事明眼人一瞧便知道有問題,偏生老太爺也不甚在乎,沒怎麼管管榮慶堂裡的下人,王氏都為了這時上了火了。
要是父親打死了他,珠哥兒再夭折,他們二房不就絕嗣了?正好可以給賈赦一家子鋪路了?
王氏雖然腹裡還有個孩子,但還不知道是男是女呢,再則,要個孩子的性命又有何難?長嫂的事便是一例,來個一屍兩命最是簡便?等他們一家四口死了,最後這榮國府還不是便宜了賈赦。
賈政越想越慌,越發覺得賈代善有意要了他們一家四口的性命。
“你冷靜些。”賈母先是喝斥了賈政,問明緣由之後,也不由得一歎。
她和賈代善夫妻多年,最是了解他的性子,如果他當真知道了那事,自然不可能會放過政兒,不過要說對像珠哥兒這般的幼兒下手,這倒是絕對不可能,他賈代善還有著自己的驕傲,斷是不可能把仇怨放在一個幼兒身上。
但在這世家大族之中,要養活一個孩子那有那麼容易,賈代善向來是個除了自己之外,對旁的向來不精心的人,怎麼可能懂得如何照顧一個幼兒,再加上疑心起政兒的身世,自然更不可能對孩子精心,他一不精心了,下人又怎麼可能儘心,珠哥兒遭個三災五難的,自然是再正常也不過了。
賈母擺擺手,無奈歎道:“你回去跟王氏說道,讓她把珠哥兒抱回來自己養著。”
王氏雖然不聰明,不過對宅鬥有一種野性的直覺,想來好歹能護住珠哥兒平安長大。
賈母心疼孫子,又細細交待了好些,像是這榮國府裡何人可用,何人可信,何人又有什麼人脈雲雲。她的陪嫁雖然大多被趕了出去,不過她掌管榮國府多年,也不是全靠自己的陪嫁才能把榮國府管的妥妥當當,要是沒幾個賈府本身的家生子幫襯著,怎麼可能。
賈政胡亂點了點頭,見母親一直沒說該如何安排他,忍不住急道:“母親,我呢,你也得為兒子好好想想啊。”
王氏那女人一副有子萬事足的模樣,不會連母親也隻顧孫子,不顧兒子吧。
賈母無奈的瞧了賈政一眼,就是知道自家兒子有幾斤幾兩重,她這些年來才說什麼都不敢告訴兒子他的身世。
她沉吟道:“你去葉嬤嬤那說一聲,讓她把我先前給你爹準備的那人給你爹送去。”
她早知道自己的年華不在,又遇上了鬼剃頭,容貌不知為何一下子殘了,賈代善對她再也沒了興趣,這夫妻之間要是沒什麼夫妻之事,這感情遲早會淡。
於是乎,她早就秘密的讓葉嬤嬤準備好女人,隻差等個機會給賈代善送過去了,那女子不但是從書寓裡出來的,還早就被灌了藥,這輩子再也生不出孩子來,有賣身契在她手上,也不怕那丫頭翻過身去。
指望著賈政做什麼是不可能了,眼下隻能希望枕邊風給力點,就算不能讓兒子跟先前一樣,好歹也打消賈代善的疑心。
賈政連連點頭,連忙記下,隻聽賈母又道:“要是那丫頭送上去了,賈代善還是一樣,你尋個機會去一趟潭拓寺去見一個人。”
賈政奇道:“誰?”
賈母附耳低低交待了幾句,“去找他,就說你是保齡候家史氏的兒子,聽到這話,他定會為你想想辦法。”
說到此處,賈母竟忍不住老臉微紅,想到那人,既使是在這把年紀了,她仍有幾分心酸又甜蜜的感覺,即使過了這麼多年,她還是不後悔自己當年的所做所為,想到能為那人留下一絲骨血,她既驕傲又有些得意,隻可惜她再也護不了他和她的孩子了。
賈政驚愕,他近來雖是被賈代善拘的狠了,再加上先前鬨了那麼一場笑話,被應天書院的趙山長所斥責,好些平時往來的朋友也不再往來了,但這京裡大小事情還是略之一點,特彆是潭拓寺中被人捉出無數淫僧之事。
“母親,你為何要兒子去找那名淫僧?”賈政突然有些不好的猜測,“莫非母親與那淫僧……”
賈政頓了頓,著實說不下去,要他親爹當真是那什麼淫僧,那他當真是羞都羞死了。
賈母沒捉到到兒子的重點,隻注意到一件事,一個勁的問道:“淫僧!什麼淫僧?”
好端端的,那人怎麼會成了什麼淫僧呢?
賈政連忙將那淫僧所做之事細細說了,賈政不屑道:“據說那人還是什麼皇親國戚,仗著自己的身份哄騙小女孩,不知道有多少婦人被淫僧所辱呢。”
賈母的臉色乎青乎白,恨的牙癢癢,她萬沒想到,她不惜委身給賈代善這個好色男人,就是為了給他暪私胎,為他留下血脈,而他竟然做了什麼淫僧!和旁人的女子歡好!說不得還私下生了好些孩兒。他……他怎麼對得起她!
賈政還不知死活的續道:“母親你不知道,因著那淫僧之故,不知道有多少曾經在潭拓寺中過夜的婦人被休,還有好些疑似淫僧子孫的人被出族,現在那淫僧正被著聖上全大晉朝追捕著呢。”
聖上雖然好心的隻揭了淫僧之事,倒是沒把那些被淫僧所誘惑過的婦人一一點出,不過自家知自家事,有些事終究是隱暪不住的,被休、被出族的還是好的,好些人都是直接暴斃而亡,應天府尹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母親……”賈政八掛完後,想到自個身世,臉色一白,嚅嚅道:“該不會兒的生父,便是……”
一聽到叔王竟然有這麼多的女人與私生子,賈母隻覺得自己以往的犧牲奉獻都成了一場笑話,她一口上不來,兩眼一翻,竟然氣的生生暈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