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換了一身乾淨的白綾裡衣躺在架子床上,蓋著隻有一層的妃色素麵杭綢薄毯,上好的蠶絲織成的綢緞,摸上去涼絲絲的,給還沒完全退去熱意的夏末帶來了幾分涼意,她舒服的喟歎了下,溫和的道,“忙了一天了,清清你也回去歇著吧,念兒你也是。”
兩個孩子齊齊點頭,郭氏瞧著這一對姐弟,皆是十分出眾,生出滿足的自豪感來,又道,“明天我有話要說,你們早些過來。”
“母親,何事?”李清珮頗有些草木皆兵,怕是郭氏又發難,其實她心裡隱隱有種感覺,母親是個很執著的人,說白了就是非常固執,隻要是覺得自己對的事情不會輕易去更改,根本就不會輕易原諒自己。
而今日這般和睦相處,對她來說頗有些鏡花水月一般不真實。
郭氏並不言明,隻道,“且去歇著吧。”
“是,母親。”
李清珮和李念一前一後的走出了如意居,月上樹梢,院子裡被覆蓋了一層淺淺的銀光,拉出兩個長長影子來,李清珮道,“姐姐送你回去吧。”
李念頗有些羞澀,道,“姐姐,我已經是大了。”
“我曉得你已經長大了,不過今日是第一天,那房間又是我自己布置的,帶著你去瞧瞧,要是不妥的地方就跟我說,或者跟李媽媽說也行。”李清珮到底忍不住摸了摸李念的頭,笑吟吟的說道。
李念高興的應了一聲,兩個人一道去了挨著如意居旁邊的小院子。
李念的東西要比郭氏多,好幾個箱籠的書,已經被人整整齊齊的擺放到了書架上,李清珮不過掃了一眼,卻是有些疑惑,她也是讀過書的,從三歲就開始坐在父親膝上讀三字經一直到十五歲,一點也不敢耽誤,也沒空去讀其他雜書,但是李念的書架上出現了許多關於術算的書,雜記,並一些話本。
“你跟先生請了幾個月的探親假?”李清珮坐在靠窗的書案上問道,因為知道弟弟還在讀書,李清珮特意給李念準備了上好楠木做的案桌,很是費了一番心思。
李念也跟著坐了下來,聽了這話卻是露出幾分猶豫的神色來,好一會兒才道,“姐姐,我應該不會在去了。”
“怎麼?”李清珮的母親郭氏最是看中孩子讀書,如今希望全部寄托在李念的身上,又怎麼會讓他不讀書?“你老實跟我說,你們在蘇州那邊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情了?被人欺辱了?又或者是被人騙了?”
一連好幾個問題,李念被問的臉色通紅,趕忙起身,搖頭道,“姐姐,你莫要著急,無事,就是我可能……”說道這裡一頓,臉色憋的通紅,顯然是覺得很是難以言說,道,“明天早上,娘肯定是要說的,姐姐還是等著聽娘講吧。”然後沮喪的把頭低下來。
李清珮心神不安的回了屋子,一夜無夢。
第二天早上,李清珮到了如意居,李念已經在屋內圓桌上坐著,見到她羞澀的笑了笑,道,“姐,多謝你,那床真軟和,帳幔還熏了香,怪好聞的,我還是第一次睡這般好的地方,真跟做夢一般的。”
李清珮猜出郭氏和李念過的並不好,這從他們穿著就能看出來,但是被弟弟這般的道謝,心裡卻是莫名的有些難過。
她又忍不住想要問母親,到底有沒有收到她寄過去的銀子,為何把日子過成這樣,隻是那話到了嘴邊,卻是如何開不了口,她有種預感,一旦由著她開頭,後麵將會帶出更多不堪的東西。
兩個人一時無話,一個是滿腹的心事不知道如何言說,另一個則是不敢去詢問,就在這時候穿戴整齊的郭氏從內室走了出來。
她穿的還是一件舊衣,聯珠圖案花紋的艾綠色素麵褙子,挽了個圓鬢,卻沒有任何的首飾,但是她目光鋒利,眉目冷硬,顯出不輸於男子的果決來。
“娘,你餓不餓?我叫人擺飯吧。”李清珮笑著問道。
郭氏坐在了李清珮的旁邊,聽了這話搖頭說道,“先不急,我有話跟你們講。”
“娘,你說。”
郭氏掃了眼自己的一雙兒女,那目光最後停留在李清珮的臉上,說道,“清清,娘要你重新參加科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