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我沒說吧。”榮烺與兄長道,“皇兄你多照顧珠表兄一些吧,他也不容易。”
徐妃哭,“真是上輩子造孽,沒一個叫人省心的。”
榮烺隱蔽的翻個白眼,真心覺著母妃簡直沒一句能說到點上的。這要不是不能忍的事,嫡長孫跟能家族決裂麼?這要不是不能說的事,徐珠能閉口不言麼?
待兄妹倆將母親勸好,出了麟趾宮,榮綿才告訴妹妹,“禦史台今早就以大不孝的罪名參了阿珠一本。”
“真沒有禦史不參的。”榮烺並不在意,“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徐家大舅又沒往官府告珠表兄不孝,禦史說了也不算。”
榮綿說,“對名聲影響就大了。”
“反正皇兄你都清楚,他這必有隱情。”
榮綿輕輕歎了口氣,“一家人沒有說不開的事,什麼時候有空,我去勸勸阿珠。”
“皇兄,你在說什麼!”榮烺拉住兄長衣袖,低聲道,“你要勸阿珠哥想開些也就是了,可千萬彆說讓他跟家裡和好的話。”
“為什麼?一家人哪。”
“要珠表兄隻是搬出徐家,還有可勸之處。既然寧割塊肉還給徐家舅舅,他就是寧可死也不會與家族和好的。”榮烺真擔心兄長慈悲太過去說多餘話,“他又正傷的厲害,你勸他去跟家族和好,豈不更叫他難受,於養傷也不利。”
“我何嘗不知這理,就是覺著太可惜了。人這一世,也隻一父一母罷了。”說著又是一歎。
榮烺說他,“彆歎氣了,我都要叫你歎老了。”
榮綿給這刁話氣笑。
徐珠突然發狠,著實將家族嚇的不輕。一向彪悍的徐老夫人看到長子的神色都沒再說出什麼話,徐夫人與徐珍更不知如何是好。
她,她們就是看天相不好,都說這天相要應在萬壽宮的。隻要萬壽宮不在,徐珍入宮輕而易舉。雖則親事是定過了,可那小子不過是個寒酸秀才。
有康莊大道在前,為何要去做秀才娘子啊!
是一個寒酸的秀才朋友重要,還是親妹妹的前程重要?
這簡直不言而喻好麼?!
何況家裡又不是要悔婚,隻是多等上一年罷了。
反正今年天相也不好。
原就不適合成親辦婚事。
倘萬壽宮無礙,咱們親事還繼續,也影響不到什麼,更妨礙不到你倆的朋友交情!
這傻小子莫不是酸書讀多,真當那些仁義禮智信是真事兒啊!
不過,這都影響不到徐珍。
徐珠在軍中請了病假,朋友過來時,他正坐在廊下賞秋景。院中除一棵樹葉落儘的老棗樹,再無其他。
兩人對望片刻,朋友方邁步走近到徐珠身畔,俯身看他消瘦又疲倦的麵龐,目光落在他手臂上,雖衣袖遮掩看不到傷處,薛潼輕輕握住徐珠雪白的手,比冰還冷,“你這是何必。”
“我不是為你,我是為我自己。”徐珠的神色徹底褪去
往日的溫文,露出屬於自己的底色。
薛潼抿了下唇角,“如果是這樣,身為你的朋友,祝賀你。”
徐珠眼瞳裡泛起一絲水色,**的淚水緊跟著順腮滾落。真抱歉,讓朋友受到這樣的折辱。抱歉到連道歉的話都無顏開口祈求原諒。
“星喬,聽我說,這事對我而言毛都不算。你及時告訴我原委,雖有些難堪,可見你是真拿我當朋友。我心裡最大的慶幸是,我們仍是朋友。”薛潼似比徐珠更有將領氣概,不過,他剛秋舉結束,沒歇幾日就遭遇未婚妻要騎驢等馬,好友與家族決裂……
“來,開心點。我給你擦乾眼淚。”
薛潼當真取了帕子要給徐珠擦淚,被徐珠右手揮開,將臉彆至一側。心裡覺著在朋友麵前流淚很丟臉。
薛潼立刻跳到另一側去看徐珠,徐珠瞪他,“你還非看我出糗不罷休啊。”
“是啊。多難得。”薛潼彎著眼睛笑。徐珠是他見過最有世家風範的同齡人,平時一言一行都像被精雕細琢過一般,永遠冷靜從容,聽說抓賊時身上有絲灰都要立刻撣去。薛潼覺著他更像玉雕泥像,不隻一次想過這家夥失態時不知什麼樣。
原來與自己相同,有血有淚。
世家大族出身,以振興家族為使命的人,竟然因為家族對他的朋友背信棄義而與家族決裂。
薛潼想,這麼傻的家夥不拿來做生死至交真是太可惜了。
薛潼問,“你家不會就這麼放棄你吧。”養的這麼大,長的這麼好,能在萬壽宮對徐家厭惡的情況下還能把官做的順遂,徐家也就阿珠一人了。
徐珠隻輕輕說一句,“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見好友真的下定決心,薛潼便徹底放心了。真不明白怎麼會有人將振興家族這樣的鬼話扛肩上十幾年,家族又不是一個人的,家族是無數個族人的。光靠一人,豈不是要把這人累死。何況,若家族人心不正,這樣的家族即便實現振興,又有何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