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桐二話沒說給裴盛開始套衣服。
因為她感覺小裴盛在自己的懷裡隱隱發抖。
她得讓裴盛見識見識自己的厲害,知道她一定能保護自己也保護他才行。
外麵的桑大旺還在用力的砸著門,“蘇桐,蘇桐,你給老子出來,你是老子的人,你家用一百塊把你賣給我了,你知道不?出來!”
桑大旺之所以敢來董家鬨,是因為他是個酗酒的酒包,經常用布票、糖票、油票什麼的和彆人換酒票。
平時好好的人,也挺能乾,在生產隊也是能拿滿工分的——不然也不可能有兩個女人接連嫁給他。
但隻要兩杯小酒下肚,那就立刻不是他了,打女人不說,罵街更是不輸給三姑六婆。
再說此刻桑大旺是理直氣壯的,他都給了蘇家一百塊錢了,蘇桐當然是他的,董家這麼多兒子呢,要是蘇桐被占了便宜可怎麼辦。
所以他叫的更大聲了。
小河村的村民都愛看熱鬨,這會兒董家門口聚集了不少的人。
董建國穿上衣服,怒氣衝衝的從屋子裡出來,就見蘇桐牽著著孩子也出來了。
他臉上的表情頓時柔和了不少,“你出來乾啥,回屋待著去,我去把他給打發了就得了。”
董誌帆一手穿鞋,一腳單腿蹦的從房間跳出來,“這桑大旺是不是欠打。”
說完套上鞋,又拿了根柴火棍,對蘇桐開口,“彆怕,我看誰能把你從我家帶走。”
董家的其他人也都出來了,紛紛的安慰著蘇桐。
這讓蘇桐覺得,自己不柔弱可憐又無辜一點兒的話,簡直對不住這些人的關心。
她隻能把自己胸中高燃的戰火往下壓了壓,“我沒事兒,我不怕,我就是……”
她還沒說完,就被董家人拉倒了他們後邊護著。
蘇桐:……
這時董建國直接開了大門,“桑大旺,你鬨什麼鬨!”
蘇桐從人縫裡才能看到桑大旺,他今年四十多歲,但看起來得六十了。
桑大旺噴著酒氣本來想橫一橫,但一看到董建國,欺軟怕硬的本性還是占了上風,“隊長,我是來找蘇桐的,你看我也不容易,好不容易攢下一百塊錢,都給了她家才把她買來啊,我就想找個
媳婦幫我洗洗衣服做做飯,可她卻跑你家來了,這叫我怎麼能放心啊!”
蘇桐聞言一看桑大旺身上那衣服,破就不說了,臟的都看不出來布料的原色了,幸虧自己站的遠,不然加上他身上的酒味,估計能把人惡心吐了。
董建國乾活做事都是一把好手,但是碰到這種胡攪蠻纏的人,口才就不是那麼行了,隻皺眉罵桑大旺,“你還想娶媳婦,你做的孽還不夠麼?”
桑大旺聞言立刻開口強詞奪理,“以前我打那些女人,是因為她們不好,總是攔著我,不讓我乾這個、不讓我乾那個的,哪有女人這麼管老爺們的。”
他朝著周圍的村民發問,“我白天辛辛苦苦乾活為了啥,還不是為了吃飽喝足,結果回家還要受女人管,誰能受的了這個啊是吧?”
雖然沒人搭茬,但桑大旺自己也能說下去,“可蘇桐不一樣啊,蘇桐多聽話啊,隻要她乖乖的,我疼她還來不及,哪舍得打她,大隊長,你說是吧?”
他這話說的情深意切的,好像真的一樣,可蘇桐心裡一聲一聲的冷笑。
他是不少乾活,可他把東西拿回家了麼?沒有,他除了自己吃飽之外,剩下的所有東西都去換了酒,這也就算了,就連女人賺的那份,他也要拿走,那讓女人吃什麼喝什麼?餓死麼?可她們稍有不從,換來的就是拳打腳踢,這樣的日子,誰能過的下去?
可能有人覺得過不了就離婚唄,但這個年代,離婚的女人是要被指指點點的。
就算沒有這一條,幾十年後遭遇家暴的女性,能離婚成功的都少,更何況現在。
所以女人唯一能選擇的,就是去死。
桑大旺還在那和董建國墨跡,“大隊長大隊長,你可不能阻止我娶媳婦啊,我攢一百塊容易麼?我可是真心實意對蘇桐的啊!再說她一個寡婦,不嫁給我,以後還能嫁給誰,總不能一輩子這樣吧?”
董建國確實有點不知道說什麼了,倒是他身邊的董誌帆開了口,“桑大旺你彆不要臉了,你家裡那些事兒誰不知道,也彆以為沒人知道你為啥想娶蘇桐,不就是圖她掙得多,又好說話,想用她那份錢供著你喝酒麼?我告訴你,這是不可能的。”
“你說不
可能就不可能了?”桑大旺一腆肚子,眼珠子轉了轉,覺得自己最擔心的事兒發生了,於是當下酒勁直接衝了頭,“你是不是蘇桐奸夫?大家夥快來看看啊,蘇桐這不正經的玩意,怪不得被裴家趕出來啊,原來是找了奸夫啊!”
董誌帆臉都氣紅了,可桑大旺還在一邊叫著,“虧我還拿了一百塊買了她,原來是個破鞋,你把我的錢還給我,不然我就把你們做的事兒宣揚出去,看你們還有沒有臉出去見人。”
“你!你胡說八道!”董誌帆氣的直接就要輪棍子。
桑大旺見狀直接罵了起來,“你要不是奸夫你攔著我乾啥?你不是奸夫你打我乾啥,打人了打人了啊,奸夫打人了啊!你這就是惱羞成怒,救命啊,奸夫要打人了。你打吧,你打吧,你打死我吧!奸夫和破鞋一起謀財害命啊!”
這種不要臉的滾刀肉,簡直太挑戰人的底限了,可董誌帆揚起的棍子還真沒辦法落下了,不然就好像承認了自己奸夫的身份一樣。
蘇桐見見狀剛想上前,就覺得手心一空,小裴盛鑽過前麵的人跑出去,用小拳頭開始打桑大旺,“不許你說我媽媽,不許你說我媽媽!”
他那點力氣,打的桑大旺不疼不癢的,卻分外心煩,於是他一巴掌推倒了裴盛,開始罵了起來,“你個不知道從哪鑽出來的野種,還敢來我麵前得瑟,老子捏死你你信不信。”
桑大旺說著還想用腳去踢裴盛,董誌帆連忙把裴盛抱起來,蘇桐這會兒也撥開人跑了出來。
說她她還可以忍,但居然敢動裴盛!
蘇桐直接搶過董誌帆手裡的棍子,朝著桑大旺已經伸出去的那隻腿,狠狠的砸了下去。
桑大旺“嗷”一聲,抱著腿躺在了地上,“大家夥兒都看到了啊,打人了打人了,打人了啊!蘇桐你個賤人,你家收了我一百塊把你賣給我,你還敢……”
桑大旺剛罵道這裡,就見蘇桐走到自己身邊,居高臨下眼睛裡寫滿了不屑的看著自己,然後高高的舉起了棍子,“你再罵一句試試。”
桑大旺毫不懷疑隻要自己再多說一句,蘇桐那棍子就會砸下來。
他打人罵人都是一把好手,但他可從來沒被人打過,腿上尖銳的疼
痛還提醒著蘇桐的力氣有多大,於是縱然酒精上頭,也不敢罵下去了,更彆說起來還手了。
蘇桐頗覺得可惜,但看看董誌帆懷裡的小裴盛,覺得還是不要給孩子留下暴力的心裡陰影比較好,所以放下了棍子。
但桑大旺見狀,居然重新罵了起來,“狗娘養的養漢子的賤貨,帶著個野種還敢和男人亂搞,把收了我的錢……”
蘇桐看向董誌帆,“把裴盛眼睛捂上。”
董誌帆:……
見對方很聽話,蘇桐又一次高高的揚起了棍子。
原身是乾慣了力氣活的,勁兒大的很,現在的蘇桐繼承了過來,一下打的比一下狠。
剛開始桑大旺還又罵又叫的,到最後居然開始哀哀求饒。
蘇桐罵了他一句孬種,但並沒有放下手裡的棍子,一邊打他一邊罵,“你不是打女人麼?啊?有本事起來接著打啊?你不是能罵人麼?有本事你張嘴啊,還花了一百塊錢把我買了,你知不知道現在是新中國、新社會、新國家了,買賣人口是犯法的!”
桑大旺一聽,唉唉叫著分辨,“不是買,不是買,我說錯了我說錯了,我是給了你家一百塊聘禮,我是要娶你的!”
蘇桐聽了,手下的棍子卻根本沒停,“你給蘇家了,又不是給我了,你憑什麼來管我要錢?你是當我好欺負麼?啊?剛剛你怎麼說的來著?我聽話?我乖乖的?我讓你看看我是怎麼聽話的!讓你看看我是怎麼個乖法的!”
“不是不是不是……你家裡說讓你嫁給我的啊,放過我放過我!彆打了彆打了!是你家裡人找我的啊……”桑大旺被打的不敢再罵蘇桐,抱著腦袋推卸責任。
蘇桐聽他這麼說,眼光在看熱鬨的人群裡掃了掃,但她沒有看到彆的蘇家人,隻看到了一個蘇樺。
她心裡明白了八·九分,停了手開口,“我嫁給了裴玨平,就是他的人,就算他死了,我也要給他守寡,而且我已經和蘇家一刀兩斷了,你不知道麼?”
桑大旺雖然感覺沒有棍棒加身了,但依舊把自己縮成一團,“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蘇桐露出了一個惡意的笑容,“那我就讓你知道知道,你把錢給誰了,就去管誰要去,不過
蘇家的錢麼,你八成是要不回來的,但是沒關係,你也知道我之前本來是要嫁給錢安達的,後來不是換了新娘麼,你也可以試試啊!”
蘇樺聞言立刻從人群裡衝了出來,“蘇桐你這是什麼意思……”
她抖了抖,自己現在這樣的情況,家裡真的可能因為舍不得那一百塊,把她嫁給桑大旺,那她就完了,她會被打死,真的會被打死的!
可桑大旺聽了蘇桐的話,從地上坐了起來,直接對著蘇樺“呸”了一口,“誰要換成那個破鞋,還沒結婚就和男人搞在了一起,這要是再往前幾十年,是要被抓起來浸豬籠沉塘的。”
蘇樺剛剛衝出來的太急,這會兒幾乎是站在人群圍著的正中間,那些人聽了桑大旺的話,都在用嘲諷不屑的眼神看著她。
蘇樺站在原地,又想到昨晚也是這樣被圍觀,她立刻覺得自己身上的衣服好像被扒掉了一樣,而且如果連桑大旺都嫌棄她,她這輩子豈不是完了?
想到這,蘇樺頓時滿腔質問蘇桐的話都說不出來了,隻能捂著臉,嗚嗚哭著跑出了人群。
蘇桐看著蘇樺的背影,覺得這個女主的承受能力有點兒差啊。
不過那也不關她的事兒,現下先把桑大旺解決了,她重新揚起了棍子威脅對方,“記住了麼?”
在蘇桐的威脅下,桑大旺點頭如搗蒜,“記住了記住了記住了。”
蘇桐微微一笑,“現在就去!”
桑大旺屁滾尿流的跑了。
給蘇家添了麻煩,蘇桐心裡高興的很,但打人這種事其實是很費體力的,剛剛雞血著不覺得怎麼樣,這會兒她拄著棍子覺得自己累壞了。
村民們見沒有什麼熱鬨看了,四散著回了自己家,蘇桐站在原地喘了會兒粗氣之後,覺得身後有些□□靜了。
她一回頭,就見到董家人目瞪口呆的看著他。
小裴盛的眼睛還被董誌帆捂著,但董誌帆的眼睛已經瞪得要脫出眼眶了。
蘇桐尷尬的笑了笑,“裴玨平告訴我,一切壞人都是紙老虎,打就是了。”
對不起,這口鍋你背一背,七月十五我給你多燒紙。
董家人被蘇桐這句話說的清醒了過來,王桂花第一個開了口,“打的好,這種男人早就該打了。”
其餘董家人也湊了過來,十八歲的董二十分殷勤,“桐桐姐你累了吧,來我幫你拿棍子。”
十七歲的董三伸出手,“來來來,桐桐姐,我扶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