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桐把錢重新裝回包裡,對著在場的幾個領導笑了笑,“今兒這事兒麻煩你們了。”
那幾個人都沒想到蘇桐會輕易的把這件事情揭過去,看在從小看著陳紅斌長大的份上,紛紛向蘇桐道謝。
蘇桐笑眯眯的,“沒什麼的,以後可能還得麻煩你們呢。”
畢竟她這麼買進賣出的……就當吃虧搭人脈就好了。
李主任掛了電話走過來,對著蘇桐保證,“你放心,我肯定讓他爹好好教訓他。”
陳紅斌想到自己老爹知道今天這事兒,自己八成得挨抽,臉上的表情都扭曲了,可卻不敢多說什麼。
而李主任話剛說完,辦公室的門就被敲響了,接著一個高大魁梧的五十歲左右的人走了進來。
陳永深進門的時候還笑嗬嗬的開玩笑,“找我什麼事兒啊?是打算中午請我下飯店麼?”
他是工會主席,辦公地點在另外的地方,平時沒事兒不怎麼到這邊來,所以每次都會大家夥湊點錢搓一頓。
可剛說完這話,他就一眼看到了自己兒子,頓時變了臉色,“你在這乾啥?又惹什麼禍了?”
真不知道自己和老婆怎麼就生了這麼個孽障。
從小到大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道理也不知道講了多少,可陳紅斌牛脾氣一上來就不管不顧,簡直愁死個
人。
陳紅斌麵對自己老爹,一句話不敢多說,但陳永深已經開始解皮帶了,“我抽死你得了!”
現在這年代的人一般不調動工作,所以他身邊這些人至少都是他十幾年的同事。
可以說他們是看著陳紅斌長大的,也可以說他們是看陳紅斌被打大的。
所以一般這種情況大家都會攔一下,說些孩子還是得講道理之類的話,不讓他打人。
但今天……
陳永深敏感的發現自己同事說的是,“彆打彆打彆打,回家再打。”
“就是就是,彆在這發火,有什麼事兒回家再教育孩子。”
這就是說陳紅斌做了確實該打的事兒!
李主任這人性子比較直,“老陳啊,你可真得好好管管紅斌了,你看他這乾的什麼事兒,也就是這位小同誌心腸好不計較,不然,哼!”
陳紅斌耷拉著個腦袋,聽李主任把他做的事兒和自己爹說了一遍。
他已經做好被抽個在床上躺三天的準備了,可他老爹喘了半天粗氣,一轉身走了。
陳紅斌:……
居然沒挨打,但不知道為什麼更害怕了。
屋子裡的人也在麵麵相覷,甚至想著老陳是不是拿刀去了。
但管怎麼也和苦主說幾句話再走啊,這像什麼話?
蘇桐到是沒當回事,她重新把包提起來,“那我先走了啊。”
李主任見狀連忙叫住她,“等一下等一下。”
然後從自己辦工作的抽屜裡拿出來一包得有二斤的薄荷糖,“今兒剛好到了,我幫你買的。”
蘇桐連忙要給錢,李主任倒也沒客氣。
倆人交接的時候,陳永深又回來了,懷裡抱著滿滿登登一大箱子的麥乳精、餅乾、花生、瓜子、糖塊等緊俏貨走進來,直接塞到了蘇桐的懷裡,然後用鄭重的口氣朝著蘇桐開口,“對不起,這是我的賠禮,還有,要不你報警吧。”
蘇桐:???
陳紅斌猛抬頭看自己老爹,眼睛睜的和銅鈴一樣,“爸!”
“爸什麼爸,我叫你爸了,你看看你現在,成什麼樣子了?”
“我又不是故意以的。”陳紅斌低下頭去小聲嘀咕著替自己辯解。
陳永深沒像往常那樣發脾氣,而是語氣深沉,“這次你不是故意的,下次你也不是
故意的,但你有沒有想過,你的不是故意的,給彆人帶來了多大的麻煩?今天這是沒出事,要是出事了,你拿什麼償還人家的損失?”
他家砸鍋賣鐵,也拿不出兩千塊來。
陳紅斌被他老爹說的說不出話來,低著頭在那反省。
他是真的知道自己錯了,其實每次出事吧,他都知道自己錯了,可是下一次還是會繼續犯錯。
陳永深見他安靜了,又對蘇桐開口,“你報警吧,讓警察替我教育他,我是管不了了。”
蘇桐:……
不至於,真的不至於。
她想把懷裡的大箱子放下,但陳永深攔住了她,“你千萬彆跟我客氣,這不光是給你的賠禮,也是謝禮,要不是今兒出了這種事,我還不知道他已經下三濫到了這種地步。”
蘇桐看了看自己懷裡滿滿登登的一箱子東西,決定看在這個份上,先幫陳永深想想轍,“他工作是不是特彆閒啊。”
陳永深點了頭。
陳紅斌是中專畢業,直接分配了工作,是個清水衙門,但確實不忙。
蘇桐估計著也是,不然這人也不會不是周天還能帶著李月梅跑到這來。
她把大箱子往懷裡攏了攏,“我看他也不是完全的是非不分。”
至少和自己道歉的時候還挺有誠意的,被自己為難也沒發火,李月梅那種才是死不悔改。
於是她接著說了下去,“他就是過的太順風順水了,被社會毒打的還不夠……你們雖然管他吧,但親爹媽頂多當下給他吃點苦頭,過後該怎麼地不還得怎麼地?所以他才缺心眼。你要是真舍得,也不用他進監獄,給他弄個體力勞動的工作,也彆托關係照顧他,總會有人教他做人的,就算沒有,累得他回家就想睡覺,也就沒工夫惹是生非了。”
蘇桐這辦法出的雖然有那麼一點點的損,但陳紅斌還是感激的看向了她。
這點兒好歹他還是知道的,乾活兒總比進監獄強。
要是真成了勞改犯,他這一輩子都完了。
不過蘇桐並沒有接收到陳紅斌的眼神,而是抱住了大箱子,“那我走了啊。”
然後又拎起了手提包。
她勁兒是不小,也能拿動,可也不大方便,還沒走到門口那箱子就差點掉地下。
陳
紅斌雖然關鍵地方還鈍痛著,不過他還是很知恩圖報的開口,“我送你吧。”
說完站他起來,邁著四方步朝著蘇桐走過去。
但蘇桐很懷疑的看陳紅斌,“你要乾嘛?”
不會是要出門後偷偷報複自己吧。
陳紅斌沒說話,直接從蘇桐懷裡拿走了箱子,然後一馬當先的走了出去。
蘇桐看著他那還特彆外八字的走路姿勢,覺得真動手的話,還不一定是誰吃虧,也就跟了上去。
他們身後的幾個中年人看著沉思中的陳永深,半天沒說話。
最後還是李主任開了口,“我覺得這小姑娘說的對,應該鍛煉鍛煉紅斌,你也彆怕他以後沒工作,過幾年你也退了,到時候讓他接你的班就是了,把孩子的性格扳過來才是重要的。”
陳永深聽他這麼說,一拍桌子,“你說的對,明兒我就安排他到下麵做搬運工去。”
李主任的性格真的特彆直,“你可得了吧,咱們供銷社誰不認識他啊,知道是你兒子,肯定得照顧他。”
陳永深琢磨,也是這麼個道理,“那我就安排他下鄉種地去。”
他們這邊商量好了,蘇桐跟著陳紅斌走出了供銷社的大門。
李月梅剛剛雖然跑了,但也沒敢真的走,就等在供銷社門口呢。
陳紅斌一走出來就看到了她,他的心裡還是挺矛盾的。
畢竟處了這麼久,感情一直挺不錯的。
但也有點兒生氣——自己這是為誰出頭啊?她就這麼扔下自己跑了?要是蘇桐真的把警察給叫來了,那這事兒是不是要自己扛。
扛是沒問題,但是你不能這樣啊!
而陳紅斌正猶豫的時候,李月梅也看到了他,然後又一捂臉的跑了。
不過她跑的速度不快,明顯是希望陳紅斌上來追自己——其實剛剛也是,她自覺陳紅斌要是來追自己,這件事兒就過去了。
然後她還害怕陳紅斌追不上自己,於是一轉身,進了之前蘇桐和袁華明商量賣雞蛋的小胡同裡。
目睹了一切的蘇桐:……
不過陳紅斌這種直男壓根理解不了這個,他見狀更生氣了!
蘇桐雖然能理解,但她更疑惑於難道這年頭就有瓊瑤了?不應該啊。
然後沒等她疑惑完,陳紅斌就憤怒的
邁開了步子。
蘇桐叫住他,“哎!”
陳紅斌氣哼哼的,“你少管,我才不理她。”
蘇桐:……
她又不是月老,才不會管姻緣的事兒,“我是說我要去銀行,你走反了。”
陳紅斌:……
他轉了個彎,朝著銀行的方向走了過去。
李月梅等在那個小胡同裡,焦心的等待著陳紅斌來找自己,她還看到他懷裡捧著一個箱子,那裡邊裝的滿滿的,有兩罐麥乳精甚至探出了頭來。
於是她頗為懂事的想著,他要是把那些東西給自己,自己就不鬨脾氣了。
然後她就眼睜睜的看著陳紅斌捧著那個大箱子,頭都沒有側一下的走了過去。
李月梅不可置信的愣了一下,然後就看到蘇桐跟在陳紅斌身後,也走了過去。
不過蘇桐回頭了,還給了李月梅一個大而囂張的笑容。
李月梅氣的不行,死死的扯著自己的衣角,可男人是不能慣著的,自己這次要是認錯了,以後就什麼事兒都是自己錯了。
所以雖然李月梅心裡不安的厲害,但還是站在原地沒有動。
蘇桐可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她去銀行存了錢,小心翼翼的把還是手寫的存折給放好,又被陳紅斌給送到了客車站。
到了地方還有一陣要開車,蘇桐一邊想著自己真蠢,剛剛應該管李主任要繩子把箱子綁一下,一邊對把箱子放在地上的陳紅斌開口,“你回去吧,謝謝了。”
可陳紅斌卻板著一張臉,不說話也不走。
這地兒也不是她家的,所以蘇桐覺得,他愛站就站唄。
然後一直到客車來了,陳紅斌一把抱著箱子送上了車,蘇桐在後麵叫他,“誒誒誒,不用你送我回去。”
來回兩毛錢呢,她又不好意思讓陳紅斌自己出錢,可要她出的話,她舍不得。
對,她就是舍不得。
陳紅斌聽蘇桐這麼說,嘟囔了一句誰要送你,然後就下了車。
蘇桐沒為自己的“自作多情”難為情,開開心心的買了票,然後打算規整一下東西,不然下了車從鎮裡回村裡也很困難。
她在箱子裡翻找著容易放進手提包裡填空的東西時候,車慢悠悠的開了起來。
然後她聽到陳紅斌硬邦邦的聲音從窗外傳來,“喂,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