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桐看著眼前的場景,向後退,向後退,又向後退。
這副畫麵太美,她就不要去破壞其中的意境了吧。
蘇蘭佳並沒有感覺到蘇桐的動作,她的全部身心都被這噴泉吸引著,甚至伸出手去,想要接住幾滴水珠。
蘇桐看的直咂舌。
等她有了錢,第一個買的絕不是電視或者洗衣機,她要買就買照相機,把蘇蘭佳拍下來,留著以後做紀念。
啊,蘇蘭佳這是生不逢時啊,要不憑這張臉,就可以出道當明星了,肯定會有無數的顏控捧著錢來支持她。
蘇桐欣賞著蘇蘭佳的美貌,但其實她自己也是個美人,隻不過和蘇蘭佳不是一個類型的而已。
蘇蘭佳是江南空雨的那種靈秀仙氣的美,但蘇桐有前世的沉澱,性格也更加火爆一些,所以是種豔麗逼人,卻還帶著一絲沉穩的美。
而今天雖然不是周末,但也有人在噴泉這裡走動著,他們看到蘇桐和蘇蘭佳,都不約而同的放慢了腳步,帶著欣賞的目光,看著她們。
可不止男人看,女人看的更多,並且一邊看一邊和自己身邊的小姐妹說著蘇桐和蘇蘭佳身上衣服的料子、款式和花樣。
過了一會兒,還有膽子大的小姑娘上前來問蘇桐,衣服是不是在省城裡買的,多少錢。
蘇桐說了是自己做的,對方很是羨慕,還有幾個小姑娘問蘇桐,肯不肯接做衣服的活計。
要是以前的蘇桐,肯定會很動心的。
可現在蘇桐已經不差錢了,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是學習。
再說做哪些玩偶,已經差不多發動了全村的婦女,她家也沒有地兒了,於是她含笑拒絕了。
不過這件事兒其實一直都在蘇桐的心裡。
她想著廠房蓋的差不多了,到時候可以單獨辟出來一塊兒地方作為服裝廠,再弄幾台縫紉機,可以大大的提高效率。
關鍵是賺錢後要想辦法把電給接進來。
冬天日短夜長,就算點著蠟燭,也不夠亮堂,生產效率會下降就不說了,關鍵是棉花布頭什麼的,是最怕明火的,既然要做大,安全隱患就得注意,不然萬一出事,釀成大禍就不好了。
至於衣服的銷路問題……蘇桐猛的看向蘇蘭佳。
等有錢她就買照相機,到時候讓蘇蘭佳穿著衣服當模特,弄兩本雜誌出來做展示。
蘇蘭佳這麼美,帶貨肯定是一流的。
蘇桐想到了這樣的好主意,看向蘇蘭佳的目光愈發火熱。
蘇蘭佳不知道蘇桐在想什麼,隻見對方目光炯炯的看著自己,有點兒不好意思的把接水珠的手給抽了回來。
想想也是,自己都這麼大歲數了,做這個動作顯得太矯情了,還對著蘇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蘇桐被蘇蘭佳的美貌迷的簡直暈頭轉向。
而且覺得蘇蘭佳周身都閃著鈔票那不靈不靈的光芒。
不過她也知道自己雖然打算的好,具體實施起來卻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於是也沒著急和蘇蘭佳說,隻是看了看日頭,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就帶著蘇蘭佳去存錢,又去了國營飯店。
在飯店門口,蘇蘭佳不想進去,“我們回家吃就行了,何必花這個錢呢,你想吃什麼,小姑都給你做。”
但蘇桐還是把蘇蘭佳給拽了進去,“噓,讓你吃你就吃,彆給我丟人現眼。”
為了蘇桐的麵子,蘇蘭佳雖然心疼,卻還是努力的端住了,在裡麵吃了頓飯。
蘇桐能看出來,蘇蘭佳是真心疼,心疼的蘇桐每點一道菜,都要皺皺眉,抿抿嘴唇,小小聲的開口,“夠了,夠了,我們就兩個人,一個菜就夠了。”
但蘇桐也能看出來,蘇蘭佳也是真的開心,雖然她不認字,可眼神都沒離開過菜單,指尖也在上麵輕快的點著。
等菜上來,蘇蘭佳心疼的都不肯朝著菜下筷子,如果不是蘇桐一個勁的給她夾,估計她隻會扒拉米飯。
但她的眼神卻悄咪咪的四下看著,有客人進來點了碗拉麵,師父在麵案後麵,幾下就把一團麵扯成了細絲,蘇蘭佳看的眼睛瞪的大大的,甚至嘴裡叼著的一塊溜肝尖,都因為驚歎的張嘴,一下子掉進了碗裡。
蘇桐看著覺得又好笑又心疼。
蘇蘭佳在最好的年紀裡,被一個人渣關起來了十年,離開了社會十年,這其中的落差,就算蘇桐並不是心裡專家,也是能明白一些的。
所以她現在做的,就是想讓蘇蘭佳自立自強、融入社會,重新變成一個正常人。
於是等吃了飯,倆人把吃不了的菜肴打包,蘇桐帶著蘇蘭佳又在縣城裡走了走,才帶著她坐著客車回去。
蘇蘭佳自然也是沒有坐過車的,但她牢記著不能給蘇桐丟人這句話,上車之後故作沉穩的,找了個靠窗的座位坐下。
隻是車開起來之後,她就控製不住的趴在了車窗上,朝著外麵看著,那副表情,看起來和裴盛也沒什麼兩樣了,儘管窗外是早就看慣了的田野景象,但她還是覺得新奇的不得了。
等下車之後,回想著這一天的經曆,蘇蘭佳的唇角都忍不住翹起來了。
蘇桐這時候才發現,蘇蘭佳居然有兩個小小的酒窩,此刻顯現在她的臉上,顯得她更加嬌美。
蘇桐不由得感慨,這樣的蘇蘭佳,才好像回到了真正屬於她的年紀。
她是蘇家最小的孩子,今年其實也才二十九歲。
幾十年後的二十九歲,很稱得上是年輕人。
但在這個年代,因為那些經曆,蘇蘭佳卻覺得自己已經老了,平時麵對彆人的時候,也是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這就導致蘇桐有時候都會忘了,她其實還不到三十歲呢。
看來以後,真的要多帶蘇蘭佳出去走走了。
蘇桐這麼打算著,和蘇蘭佳一起往小河村的方向走。
往前沒走出去十幾分鐘,就碰到了兩個熟人:劉山花和陳紅斌。
那倆人正站在路邊,你看我我看你的——這季節晚上天黑得早,還挺涼的,所以沒什麼村民在外麵吹冷風,隻有他們倆臉都被風吹紅了,卻還帶著笑的互相看著。
他們倆幾乎天天在一起,這會兒也沒什麼好說的,卻又不想分開,隻能這麼對看。
而蘇桐遠遠就看到這倆人了,見他們這副樣子,還以為他們要打個啵什麼的……可路都走了一半了,想要繞開太費力了,她就扯了扯蘇蘭佳,想先躲一躲,等這倆人親了再過去,免得他們不好意思。
但她和蘇蘭佳站了足有十來分鐘,這倆人還在那傻乎乎的互相看著,彆說親了,連手都沒扯一下。
要是平時還好,可她和蘇蘭佳逛了一天了,蘇桐覺得自己腿都酸了,蘇蘭佳在一邊也倒騰了兩下腿腳……
蘇桐正想不管不顧的衝過去的時候,蘇蘭佳先動了,“山花,你怎麼在這呢?我和蘇桐給你捎回來的皮鞋,你試了麼?”
蘇桐:……
好在劉山花處於“奸情”被撞破的尷尬中,一時間並沒有反駁,隻低著頭,然後踩了旁邊的陳紅斌一腳。
蘇桐剛鬆了口氣,就聽蘇蘭佳又開了口,“老王哥應該把鞋子捎到我們家了,你跟我們回去拿吧。”
蘇蘭佳也是在竭力的避免劉山花難為情,但劉山花這回聽清了,有些疑惑的問她,“鞋子?什麼鞋子?”
好在蘇蘭佳單純的很,“就是你讓蘇桐幫你捎的鞋子啊,可好看了。”
蘇桐站在蘇蘭佳的身後,手飛起來了一般的胡亂揮舞著。
劉山花看的眼睛都成了鬥雞眼了,也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但好歹知道得把這一茬給混過去,於是她做出了恍然大悟的樣子,“啊,鞋啊,我這一天天的,實在是太忙了,忙的都給忘了。”
這個借口明顯不太好,因為她清楚的從蘇蘭佳眼中看到了“這是談戀愛談的什麼都顧不上了”的眼神。
劉山花:……
她踢了一腳一聲不發的陳紅斌,“你還不趕緊回去,我去蘇桐家了。”
陳紅斌雖然有點兒舍不得劉山花,但他知道自己在劉山花心裡的位置,是遠遠不如蘇桐的。
也不如賺錢。
事實上劉山花能和自己在這待這麼半天,對他來說已經是意外之喜了,於是立刻顛顛顛的自己走了。
說是自己走,其實就一條路,不過在她們前邊一點兒而已。
不過他就是個傻得,即使這樣也不知道回頭看劉山花幾眼,或者叫上劉山花一起,隻自己蹶噠蹶噠的走著,好像一頭小毛驢一樣。
蘇桐覺得自己要是劉山花的話,都得氣死了,但劉山花一臉很正常的樣子,蘇桐隻能感慨,這真是什麼鍋配什麼蓋。
而小路窄,隻能並肩走兩個人。
蘇蘭佳雖然白天的時候恢複了一些活力,但這會兒又自覺是長輩了,於是把說悄悄話的機會讓給了蘇桐和劉山花這對兒小姐妹,自己去後麵走著了。
要是往常,蘇桐還會把劉山花趕去和陳紅斌在一起,但今天有皮鞋的事兒,她隻能就這麼的悄悄的和劉山花說小話。
就這麼到了小河村,陳紅斌去了董建國家,蘇桐她們則是回家。
蘇桐因為解決了問題,心裡正高興著,可一到家門口,臉就撂下來了。
因為她看到裴老太正站在她家的門口,在爭搶被吳巧妮抱在懷裡的裴盛。
“你姓裴,是我的孫子,你那後媽姓什麼,姓蘇,你爸死了,你和她根本就沒有關係,她對你好都是騙你,是圖你的東西,我才是你親奶奶,你跟我回去,過來,趕緊過來,不然彆怪我揍你啊。”
裴老太一邊說,一邊朝著裴盛揚起了手恐嚇著。
蘇桐聽她這麼說,都氣笑了。
雖然裴家一直安安生生的,沒有跳出來和她找不痛快,但她可還沒忘了他們當初是怎麼虐待裴盛的呢。
她不去找他們麻煩,隻是因為那時候她立腳還不算穩,後來又想著先賺錢,先學習,所以才沒抽出手來,可不代表她就那麼放過他們了。
畢竟蘇桐自認睚眥必報。
而且這裴老太還真有意思,她難道忘了自己當初是怎麼嫌棄裴盛的麼?
她甚至對裴盛下了毒手。
這會兒也不知道是發了什麼癔症,又想要把裴盛給抱回去。
隻是她既然想要把裴盛弄回去,不說勸著哄著就算了,還出言威脅,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還能是怎麼想的,隻是這類人在麵對弱小的時候,已經習慣了作威作福,下意識的就想用威脅的手段。
如果她麵對的是個強大的人,自然不敢露出這樣的麵孔來。
而裴盛的小胳膊緊緊的抱著吳巧妮的脖子,身體輕輕的顫抖著,但卻很勇敢的開口為蘇桐說話,“媽媽好,媽媽好,不許你說媽媽,你才是大壞蛋。”
吳巧妮也說裴老太,“你這人怎麼回事,哪有一聲不吭就到彆人家搶孩子的……這要是我沒看到,蘇桐一回來見兒子沒了,得多著急上火。”
裴老太“呸”了一聲,“這是我孫子,她著什麼急,上什麼火,一天天的就知道裝好人,她要真是好人,裴玨平那個白眼狼死了,她怎麼不替他孝順我們?怎麼把我們從大瓦房攆出來了,現在她掙這麼多錢,怎麼不說分給我們點兒,讓我們兩個老的天天沒日沒夜的下地乾活?”
她說著,還上手去搶裴盛,“走,你跟我走,跟我回去,你倒是天天在這吃香的喝辣的,你這個賤種配麼?跟我回去!”
裴家人之前因為鎮長的關係,所以才退了一步,急慌慌的從大瓦房搬了出來。
當時還有公安上門,問裴玨平的事兒,可把他們給嚇壞了。
可轉眼幾個月過去,卻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這就讓裴家人的心裡,又活動了起來。
尤其是蘇桐現在不但住著三間大瓦房,還買了縫紉機招人來乾活,甚至買了宅基地,又蓋了一大片的房子……他們看著能不眼熱麼?
而且他們覺得蘇桐哪裡有錢,這分明都是裴玨平給她的!然後她又不知道為什麼走了狗屎運,才能這樣。
可裴玨平的錢,應該是他們的才對。
就算裴玨平不是他們親生的,但他們也養了裴玨平那麼多年呢,難道他不該報答他們麼?
果然不是自己生的,就是養不熟!
他們甚至覺得,當初就不應該隻是把蘇桐給趕走,要是一不做二不休的弄死了她,裝成她是上吊的樣子……回頭再對付了裴盛,那所有的東西,不都是他們的了麼?
要是他們有錢有房,現在做生意賺錢的,不就也是他們了麼。
這樣的念頭在裴家人的心裡愈演愈烈,但本來他們也隻是想想而已,可前一陣,裴前平的婚事徹底黃了。
女方無論如何,都不肯來和他們這兩個老的一起,住在泥草房裡的。
裴前平為了這個不順心,生產隊不去、家裡活不乾,三天兩頭摔摔打打,家裡的鍋碗瓢盆都被砸了個遍不說,老裴頭了裴老太更是被他打的鼻青臉腫的。
可就算被打,家裡沒有了裴玨平給的好東西,他們也得下地去,這樣一來二去的,裴老太沒多久就瘦了二十來斤,當初那富態的樣子不見了,肉皮卻鬆垮垮的掛在臉上身上,那副樣子看起來,簡直跟了老妖婆差不多。
可不管裴前平怎麼對待他們,他們都不怪他,隻能愈發的恨蘇桐。
憑什麼她就能過那樣的好日子,自家人就要擠在一間泥草房裡。
憑什麼她可以用裴玨平的錢天天吃肉,他們就要吃糠咽菜。
都怪蘇桐,都怪蘇桐,要不是因為她,他們怎麼可能這麼慘?
綜上所述,裴老太按捺不住了。
雖然她還是怕鎮長,雖然她知道現在的蘇桐,不是剛嫁到自己家那時候,可以任她打,任她罵,雖然她知道蘇桐手裡還有那個所謂的遺囑……
但這樣的苦日子,她過不下去了。
尤其是她不能看著自己的親生兒子,就這麼的一直打光棍啊。
於是她千思萬想的,打起了把裴盛抱回去的主意。
她想的好,就算裴盛和蘇桐在一個戶口本上又怎麼樣?隻要自己咬死了不認裴玨平那事兒,裴盛就是自己的親孫子。
孫子就應該孝順爺爺奶奶,就應該孝順叔叔,那裴盛手裡的東西,就應該是他們的。
更何況,裴老太也能看出來,蘇桐是真傻,對和她一點兒關係的裴盛是真好。
如果自己能把裴盛握在手裡,不怕蘇桐不拿錢出來孝敬自己。
隻是想把裴盛抱回去,也不容易。
平時蘇桐把裴盛看的緊,上下學的時候都接送裴盛,平時就算裴盛會跟村裡的孩子玩,可那個小崽子隨他爹,腦子精的很,一見到她立刻就跑的遠遠的。
好不容易今天蘇桐進了縣城,裴老太就打算去學校接裴盛……接回家把他給打服帖了,就算蘇桐回來,也對她沒招了。
可那些老師都從那個老不死的李校長口中,聽說過當年的事兒,對她防備的緊,彆說她要接裴盛了,連靠近都不讓她靠近。
甚至放學的時候,還特意把裴盛送回了蘇桐家,根本一點兒機會都不給她。
但裴老太也沒死心,她繞著蘇桐家轉了一圈又一圈,在這大冷天,轉的腦門子都冒汗了,才看到裴盛出來上廁所。
她本來想上前抱了裴盛就跑,可偏偏吳巧妮跟出來了……
不過裴老太怕蘇桐,可不怕吳巧妮,她一邊罵著,一邊就伸手,想要從她懷裡把裴盛給搶過來,“……和你那個死爹一樣,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一點兒也不知道孝順,小孩子家家的吃穿這麼好,也不怕享福享多了瘟死!”
吳巧妮哪能讓她把裴盛給帶走了。
她可是聽人說過,裴老太是怎麼打裴盛的,於是立刻抱著裴盛往回縮,一邊縮一邊叫人,“都出來,趕緊出來,裴老太這個老不要臉的要搶孩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