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建國聽了上前敲門,“是我,董建國,老裴大姐,你開開門,我們找你有事兒說。”
裴老太是鐵了心不要裴盛,“大隊長,那天你也看到了,是她要把裴盛帶走的,就算你來說,我也不可能讓他回來了。”
老裴頭也從裡屋走到了門邊,“蘇桐是孩子後媽,帶著孩子是理所應當的,再說我們歲數這麼大了,那孩子調皮又搗蛋的,我們根本看不住,要是累大發了,隨時都可能去見閻王爺,這對孩子也不好啊?”
董建國聽他們這麼說,皺眉要開口,蘇桐做了一個製止的手勢,自己接了話,“當初你們說我帶不好裴盛,把我從裴玨平蓋得新房裡趕了出去,現在你們既然要把裴盛給我,也承認自己帶不好他,是不是應該把房子還給我?”
這怎麼可能。
“房子是我兒子蓋得,哪有給小的住好房子享受,讓老的住破房子遭罪的,蘇桐你可真說的出來,你這麼不孝順,我把你趕出去怎麼了?”裴老太直接回嘴。
“你也承認房子是裴玨平蓋的對吧?這村裡哪家兒子娶媳婦,不是爹媽給張羅房子,你們不但沒給他蓋,反而還要霸占他自己千辛萬苦攢下的家當,你們良心過得去麼?”蘇桐聲音有點弱的開口。
裴老太一聽來了精神,“怎麼著,我們兒子有本事,我們兒子願意給爹媽蓋房子,我們兒子就是厲害,你有本事,把裴盛養出來,讓他也給你蓋房子啊。”
蘇桐嘟囔,“裴玨平的房子可不是給你們蓋的。”
裴老太聽了這話,確實有點心虛,但她可不會表現出來,“不是給我們蓋的,難道是給你蓋的啊,有本事你讓他說這房子是給你的啊,他說了,我就把房子讓給你。”
老裴頭也在一邊幫腔,“就是,你讓他說啊。”
知道實情的裴前平在後麵,恨不得推門進去,打死那兩個老東西。
他們怎麼能說出這種話,這要是房子被蘇桐要回去,他拿什麼娶媳婦?
可他看著董建國和董誌帆的背影,一句話也不敢說。
倒是蘇桐樂了,“董叔,你把裴玨平的遺囑,說一說吧。”
老裴頭和裴老太一聽,頓時反應過來,蘇桐這是有後手啊,這下直接開了門,“裴玨平已經死了,他還能說什麼話?肯定是你這個賤人想要我們家的房子,故意弄出來這一出。”
“大隊長,你可不能偏著蘇桐啊,這就是她在胡說八道,裴玨平是死在外麵的,哪能留下什麼話啊!這就是她胡編亂造的,隊長你可要替我們做主啊!”
董建國拿出信來,“編什麼編,這是裴玨平留下的信,根本不是說的話。”
裴老太嗷一嗓子,“那也是蘇桐自己寫的瞎話。”
說完就見蘇桐衝她笑,她還不明白為什麼,就聽董建國冷聲開了口,“蘇桐都不識字,她能寫什麼寫。”
裴老太眼睛一骨碌,“那也是她不知道在哪弄的,不然她乾啥早不拿出來。”
這個好解釋,“誰像你們……就算裴玨平不是你們親生兒子吧,你們也算和他相處了二十多年,也不知道你們咋就這麼狠心,人死了一點兒也不見你們傷心,光想著財產的事兒。蘇桐就有情有義的多,再說她是不識字兒,她要是認識的話,早就拿出來了,還能讓你們把她給趕出去。”
後邊的裴前平見自己爹媽出來了,立刻走到他們身邊,一人踢了一腳,“好好說話,想好了再說。”
要是敢把房子給回去,他打死他們倆!
老裴頭和裴老太立刻一齊坐在地上哭了起來,“作孽哦,我們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娶了媳婦就忘了爹媽啊!”
“早知道早就掐死他了,還能讓他活到現在,我們一點兒光沒沾到,還要被攆出去,我可不活了啊!”
“這是要逼死我們啊,大隊長,你這是要逼死我們啊!”
兩個人哭成一團,這要是不知道的,還真覺得兩個老人,這樣子很可憐呢。
旁邊人家也被他們給哭了出來,打聽了事情的經過之後,對著這邊指指點點的。
有的人覺得這是裴玨平自己蓋得房子,雖然蘇桐剛嫁過來,但她養著孩子呢,應該把房子給她。
有人覺得裴家人說的對,不管怎麼說裴玨平是他們兒子,那兒子的東西,不就是老子的麼?
在哭鬨聲和議論聲中,蘇桐的聲音帶著嚴厲,“董叔,你聽他們,可一點兒都沒否認裴玨平不是他們親生的這事兒,這說明裴玨信裡說的都是真的,也不知道他們是從哪把裴玨平拐回來的。”
董建國和周圍歲數大的人聽蘇桐這麼說,都回憶了一下,他們記憶裡確實沒有裴老太懷裴玨平大肚子的情景。
裴家好像是從彆的地方搬過來的,到這的時候就抱著裴玨平了。
那時候剛建國沒幾年呢,戶口管理沒那麼嚴格,各地人口也少,當時的村長見他們抱著個孩子怪可憐的,就讓他們在這落戶了。
當時家家戶戶都使勁兒的生孩子,好讓自己家的能多分點兒票兒什麼的,長大了也是好勞力,隻有裴老太,多少年肚子都沒動靜,一直到裴玨平上了小學,才生出來個裴前平,後來也再沒生過。
這麼一想,不少人的眼神就微妙起來了。
蘇桐見眾人目光變了,接著說了下去,“這要是裴玨平不是他們的孩子,而是他們不知道從哪拐來的,想想那麼小的孩子就和父母分離,從小還被他們虐待,長大自己好不容易有了本事,卻要被他們盤剝,結婚生子的事兒沒見他們給張羅一點,自己拚死拚活給老婆孩子蓋了房子,他人才走了沒多久,親人就被趕了出去,留下了他唯一的那一點骨血,還要繼續虐待他……”
她聲音越來越尖銳,刺破了裴家人的哭嚎,“你們就不怕裴玨平死不瞑目,晚上回來找你麼?”
她這幾句,真的是替裴玨平罵的!
那樣的一個人,如果是在親生父母的身邊,本來應該是大放異彩的,現在卻這麼不明不白的沒了。
而她的話讓裴家的鄰居,想到了這倆人當年是怎麼對裴玨平的,頓時覺得房子該給這倆人的聲音就小了不少。
但蘇桐的話還沒說完呢,“就不說孩子多遭罪,各位想一想,要是你們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孫子,被這麼兩個人偷偷的給抱走了,你們心裡急不急?焦不焦?尤其是在你們看不到的地方,他們還在虐待這個孩子,彆說什麼好歹把孩子養大了,要不是殺人犯法,生了裴前平之後,沒準他們真的把裴玨平給掐死了!”
她這幾句話說出來,周圍的人頓時從看熱鬨,變成設身處地的想了起來。
心疼兒女的人畢竟是大多數,因此他們一想到要是自家孩子被偷走了,頓時恨不得揍死那個人。
就是好好對待也不行,手指頭還不一邊齊呢,心都是偏的,不在自己爹媽身邊的孩子,就是吃虧。
於是這會兒徹底沒有幫裴家說話的人了。
董建國覺得蘇桐說的特彆好,“聽到沒有,你們在這嚎也沒用,明天就從房子裡搬出來,知道了麼?”
裴家人連哭都來不及了,“大隊長啊,可不能這麼做啊!”
“大隊長啊,這要是沒了房子,我家老二可怎麼娶媳婦啊。”
“你不能讓我們家絕後啊!”
蘇桐見這倆人到這時候,都沒反駁裴玨平不是他們親生的這事兒,真想再罵他們兩句。
可這時候一個人撥開看熱鬨的人群,慢悠悠的走了進來。
蘇桐一件耿大力,眉毛皺了起來。
這人是從來不管這些事兒的,為了不想管這些事兒,甚至連這種“熱鬨”都不看。
他現在出現在這,事情可不好。
董建國見到來人,也看了蘇桐一眼。
他現在覺得蘇桐被裴玨平教的有心眼多了,因此還給了她一個隱秘的眼色,意思是小心點兒,耿大力和自己不對付,這事兒要節外生枝。
蘇桐苦笑,這哪是董建國的事兒啊,還是自己的問題。
耿大力這分明是在公報私仇!
他偏幫裴家,如果蘇桐不肯吃虧,把他偷情的事兒說出來,他完全可以倒打一耙,說蘇桐是為了房子誣陷他。
她手裡又沒有什麼證據——她本來想找機會讓丁海龍自己發現的。
能當村長的人,果然心眼兒要比一般人多啊。
不過蘇桐也不怕對方,今兒這事兒,就算怎麼說,也是自己占著理呢。
她想著的時候,周圍的人已經七嘴八舌的,把事情和耿大力說了。
耿大力聽完之後,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裴玨平不也說了,沒證據證明不是親生的麼?再說就算不是親生的,他們不也把裴玨平養大了,這沒有功勞,也是有苦勞的,可好不容易養大的孩子,隻想著老婆孩子,一點兒也不顧及爹媽,這也是太不應該了。”
裴家那兩個老的一聽耿大力這麼說,被提醒的頓時打蛇隨棍上的開口,“就是,他說不是親生的就不是親生的啊。”
“我們就是說這孩子一點兒也不孝,簡直不像親生的,誰知道他就誤會了。”
“我們要想弄死他,還能容他活這麼大。”
“村長,你可得給我們做主啊,這蘇桐傍上了大隊長,就在這逼我們兩個老人去死啊!”
村民的思想被這些話,又帶回去了一點兒。
而聽他們這麼顛倒黑白,蘇桐直接冷笑,“養也得分怎麼養?他們那叫養裴玨平麼?他們分明是通過裴玨平在吸血!”
她看著裴家人,語句清晰,“老校長要是不給你們錢,你們能容得下裴玨平?容得下會不讓他去念大學?會想讓裴前平頂他的班?逼他娶傻子?你們一件一件把不是人的事兒都給做絕了,卻扭頭說裴玨平不孝,你們的臉呢?臉呢?再說論不孝,誰有裴前平不孝,遠了不說,剛才他還踢了你們呢,來你們當著他的麵說一句他不是你們親生的,說!說啊!”
蘇桐聲色俱厲,老裴頭和裴老太頓時縮起了脖子。
他們可不能說這種話,萬一裴前平當了真可怎麼辦?
這又不是以前,他們可以硬賴著裴玨平不給裴前平添麻煩。
蘇桐見狀看向耿大力,“村長,這要是苦勞,我也願意這麼苦!”
耿大力本來以為自己說那麼一段話,事情已經穩了,誰知道蘇桐變得這麼能說會道,裴家這兩個人又這麼沒用。
他都恨不得踢那兩個老的兩腳去。
但他既然出麵了,就不能讓蘇桐這麼給撅了,說不過,他就拿官威來壓蘇桐,“這房子給誰,不是你能說了算的。”
蘇桐把董建國手裡的信拿出來,“這可不是我說的。”
耿大力咳嗽了一聲,“裴玨平已經死了,死人的話也不能算數!”
蘇桐笑了,“這事兒你說了也不算,你彆怪我說話難聽,彆說你隻是個村長,就算你是縣長,這事兒你說了也不算,家有家規國有國法,國法在家規之上,怎麼,村長你這是要違法麼?”
耿大力覺得蘇桐牙尖嘴利的他根本說不過,於是一甩袖子,“國家還說要尊敬孝順老人呢,你這就是不孝。”
蘇桐笑的露出一口小白牙,“母慈子孝這句話你都沒聽說過麼?”
耿大力一甩袖子,“你說這麼多也沒用,你想要這房子,我就是不同意。”
董建國覺得本來是自己帶蘇桐來的,但一直都沒幫上什麼忙,這會兒終於找到了空檔,連忙插了句嘴,“耿大力,你彆以為你是村長,我們就怕了你,做人凡事都得講理,不講理,就算你是村長,我們也是不服的。”
耿大力聽董建國這麼說更生氣了,指了指蘇桐,“我哪裡不講理了!”
他忽然眼睛一轉,“我就問你,要是房子給了蘇桐,她改嫁了怎麼辦?”
又語重心長開口,“建國啊,我知道你心腸好,但是你就是太衝動,考慮問題一點兒都不全麵,蘇桐早晚要嫁給桑大旺,到時候難道要把裴家的房子給桑家麼?這說不過去吧,在說蘇桐嫁給桑大旺的話,還能帶著裴盛麼?到時候不還是要交給裴家?那就讓她白落下三間房子?”
周圍人也早就聽說過這件事兒,頓時也開了口,“是啊是啊,蘇桐年紀輕輕的,守得住麼?”
“要是我死了,我老婆帶著房子和兒子改嫁,想想都受不了啊。”
“哎,還是裴盛可憐,這麼點兒年紀,誰都靠不住。”
耿大力聽村民們這麼說,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裴家那兩個老的聽耿大力這麼說,又鬨了起來,“是啊是啊,大隊長,你可不能和這個毒婦一起坑我們啊!”
“她這是拿著我兒子的血汗錢去補貼彆的男人啊,她這是要不得好死啊!”
蘇桐聽他們這麼說,忽然舉起手來,“一、我不會嫁給桑大旺,二、哪怕我改嫁,也會把所有的東西都留給裴盛,三、即便我不改嫁,裴玨平留下的房子和錢,也一樣是裴盛的,我之所以撫養他,是因為如果我不出手,他會被裴家這兩個人害死,等裴盛長大,能自己處理這些東西的時候,我會一塊磚頭不少,一分錢不缺的,把所有東西都給他。我蘇桐在此發誓,如果有違誓言,願遭天打雷劈,我也願意留下字據,讓父老鄉親們都來監督我!”
蘇桐的話說的擲地有聲。
藏起來第二頁信紙,隻是為了隱瞞自己和裴玨平不熟的事情,但蘇桐心裡其實還是很愧疚的。
趁著這個機會說出來也好,蘇桐心裡好受了不少。
而且因為她這一番話,眾人看她的眼神又不同了。
這種事情,真不是一般的人能做得出來,說的出來的。
至少這些人捫心自問,如果給他們房子,他們可能會把裴盛拉扯大,但養大之後再把東西給裴盛,八成是做不到的。
老實說,蘇桐如果不是在死亡線上掙紮過,也未必這麼看的開。
但現在老天給了她這麼一具健康的身體,她怎麼能不珍惜,不多做點好事,來感激這一切。
董建國聽蘇桐這麼說,直接給她和了彩,“好樣的!”
蘇桐微微一笑,又看向耿大力,“你還有什麼說的?”
耿大力沒有了。
但裴家兩個老的一聽之下,立刻忘了之前他們是怎麼對裴盛的,又是怎麼不肯接手的,“裴盛憑什麼給你。”
“你隻是後媽,我們是爺爺奶奶,裴盛應該跟著我們才對。”
“你硬把裴盛從我們這搶過去,讓我們祖孫離心,你真實太惡毒了。”
既然東西都是裴盛的,他們把裴盛搶過來就行了。
到了這會兒,蘇桐都懶得理這兩個想得美的人了,直接冷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