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何必憂心,”蘇府的主廳中,蘇夢枕微微笑了起來,他的神色依舊很蒼白,但這不能掩蓋他麵上歡喜的神情,他注視著坐在上首的蘇遮幕,一字一句地安慰道:“不論那位……”
“……恩人,”他斟酌了一下詞彙,最終還是用這樣的一個稱謂,來稱呼那位毫無線索的“少年人”,那封信件中措辭的急切,甚至是讓他以為自己會趕不及,來到這京城中見到自己父親的最後一麵,而現如今……倒真是讓他又驚又喜。
他慢慢說道:“不論他是出於怎樣的考慮,又是來到這裡做出些了什麼,但就現在的結果來看,這一切對於你、對於我來說,都是一件好到不能再好的事情了。”
“而至於其他的,”他思索道:“那也可以等到我們查探清楚之後再談。”
“更何況,”蘇夢枕眼神幽深,他若有所思道:“依照我的想法,連‘施恩’也如此乾脆利落,甚至是一句話也懶得同父親你交流……這樣的奇人,說不定其實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從您那裡得到些什麼也說不定呢?”
“……怎可如此?”醞釀了半晌,最後隻能憋出這樣一句話的蘇遮幕倒是顯露出些微失望的神色來,他創建了金風細雨樓,坐鎮其中,將之發展到現在這般規模以來,見識到了無數性情各異之人,但也不得不承認,就他昨晚所見,那位連自我介紹都無的少年公子,恐怕真得是能夠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他受此大恩,若不反饋一二,實在是心懷不安。
“我知道父親你是在憂心什麼,”蘇夢枕垂下了視線,他先是輕輕咳嗽了幾下,在蘇遮幕擔憂的視線中,若無其事地繼續說道:“這些年來,我在小寒山中學藝,也曾在師父的帶領之下,見過了幾位享譽江湖的名醫聖手,但是連他們,也都隻能對我這一身的疾病束手無策,所以我也就熄了徹底治愈的心。父親你能有此機遇,那也是你的緣法,你之後所要做的,就是好好珍惜你這從鬼門關前搶回來的性命,而至於孩兒我,那看我自己便可。”
顧惜朝並沒有從蘇府之中離開,他依舊呆在他原本所佇立的地方,等到他看到了蘇夢枕從主廳之中走出來的時候,他才十分關心地上前道:“蘇伯父可曾安好?”
蘇夢枕笑著點了點頭道:“他的精神很好。”
“嗯,身體也很好。”他感覺上麵一句話還不夠,又加上了這麼一句。這很明顯能夠看得出來,和之前急匆匆進入的時候,他的心情有了一種翻天覆地一般的變化。
“不知那人的身份可有查找出來,又或者有何行蹤之類的線索,”顧惜朝歎了口氣說道:“也是我照看失誤,在蘇伯父讓我離開的時候,我還以為他是真的需要休息了,如果不是那來人存有善意,恐怕……”
他麵目複雜,很顯然心有後怕。
“不必如此,”蘇夢枕安慰道:“是我的父親不想讓你落入危險之中。那人對這看守嚴密的蘇府來去自如,甚至是他到來了多久,你們二人也根本不知,而就連那露出來的‘衣角’,我也懷疑他是故意為之,你的武功雖然不錯,但留下來,也實屬無用。”
顧惜朝頓住了,他觀察了對方片刻,得出了蘇夢枕其實並沒有絲毫諷刺之意之後,他才語氣和緩地說道:“……也就是近幾年來我認清了許多的事情,若是從前的我,蘇兄你這最後的幾句話,恐怕會讓我心中生出憤恨來也說不定。”
“如果是從前的你,”蘇夢枕並沒有解釋更多,他隻是十分淡然地說道:“那我便不會如此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