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一處山腳,山名赤練峰,峰上有一寨名為連雲寨,連雲寨上有八位寨主,這八位每一位在江湖武林中都有著自己響亮的名號,他們的武功與能力,也足以匹敵得上他們在綠林中闖下的名聲。
顧惜朝騎在一匹棕黃色的大馬上,他手中持著韁繩,目光向著敵對方眺望過去,他跟隨著這一對討伐連雲寨的部隊已經兩個多月了,在這段時間中,他更多的是處在一個類似軍師的地位上,連雲寨是他在投入傅宗書一係後接到的最大的一次行動,縱然戚少商“九現神龍”的威名在正道之中也算赫赫,但在顧惜朝看來,那也是他在埋伏在傅宗書身邊之後,必須要拿下的晉升之資。
他的心裡並不著急,雖然已經決定與戚少商敵對,但他知道自己最終的目的,其實是在行動中找出足以扳倒傅宗書的證據,為了這些,他並不在乎自己在江湖之中的名聲,哪怕是在這其中,做了些在最後會為人所詬病的事宜,那也不過是一部分不足道的代價而已。
他現在混得是官場,剿滅連雲寨是官府派遣下來的任務,到最後若是按照自己所想的那樣讓傅宗書聲名倒地,他所立下的也隻會是功……並且,顧惜朝眯起的目光中眼神幽深,如果紅樓真的與義父關係匪淺的話,那麼,他真正的出身,恐怕還真的是和那所謂的正道背道而馳呢。
“呸!”這次領軍的將領黃金鱗從對麵駕馬而回,這位傅宗書麵前的紅人方臉圓睛,穿著一身覆膊披甲,頭戴飾有風翅的戰盔,腳上踏著一雙黑色的軟皮靴,他抓緊手中的轡頭,目光掃過最前方的另外兩位將領,先是吐了一口唾沫,然後才道:“不過區區一座連雲寨,竟然花費了如此久的時間都沒有拿下,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大軍壓境,在這赤練峰下,就是為了來搭台唱一出好戲的呢!”
冷呼兒暗地裡咬了下牙,他和自己的師兄弟鮮於仇也同樣是這一次行動中的領導者,他們的師尊九幽神君和傅宗書勾結到了一起,他們師兄弟九人也就同樣聽命於傅宗書的號令。作為在江湖上有著極為可怕的名聲的魔頭,九幽神君也是類似於顧惜朝這樣想要殺死傅宗書之前的阻礙。他騎馬上前一步道:“這地勢易守難攻,我等圍剿了周圍為賊人供給糧草的七處**,本以為可以將連雲寨的匪類徹底堵死在峰上,可誰知道,那戚少商在江湖上的聲名廣闊,斷了他們一條路,就又有人不知死活地偷摸著要給他們糧食上去……”
“丞相可不管你有多少的理由,”黃金鱗甩了一下手中的馬鞭,怒睜的眼睛從冷呼兒和鮮於仇的身上移過,最後落在了顧惜朝的身上,“既然你們都已經投靠了丞相大人,那麼,就要把大人吩咐下來的事情老老實實地做好,說得再多再漂亮,也還是要看實事的。”
顧惜朝垂下眉眼,對著這位盯著他的將領笑了笑。
他知道,哪怕當日裡他好像是說服了傅宗書,讓他相信了他的“背叛”,但那位傅丞相多疑至此,又怎麼會就這樣完全相信了他呢?
就像這一次,他隻是知道傅宗書想要戚少商的命,但到底是出自何因,傅宗書卻沒有吐露出一丁點的緣由。和原劇情中不一樣,顧惜朝既然不曾落魄到因出身被拔除功名,也沒有娶得丞相之女,那就使得傅宗書不如原著那般“信任”他,這無疑令他獲得能夠扳倒傅宗書的證據的行動困難了許多倍。他並不知道,傅宗書為的隻是戚少商手中的逆水寒劍,那裡麵有著作為宋國丞相與遼國官員謀劃刺駕的血證。
但他不知道不要緊……傅丞相真正的目的為何,想必這位深受丞相信任的黃大人,是一定會知道的吧?
想到這裡,顧惜朝抬起頭,對著依舊麵色不善的黃金鱗又笑了笑。
距離那日小侯爺急匆匆離開紅樓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京城之中一片平靜與安然,仿佛之前所有的波雲詭譎都已經徹底的安寧了下來,神通侯府中,往來的丫鬟奴仆神色緊繃,有些遮不住麵上神色的仆從顯露出驚恐的惶然,他們低著頭,捧著手中的托盤,在路過府中廳堂的時候,更是腳步匆匆,深深低下頭,深怕觸動了什麼可怖的東西。
方應看用柔軟的絲巾擦拭著自己細長的手指,在他的前方,一具被生生掐斷了喉嚨的屍體悄無聲息地躺在原地,屍體的旁邊,藍色袍服的青年漢子五體投地地匍匐在侯府冰涼的地板上,汗珠一滴滴地滑落地麵,就在方才,他一直以來一起為小侯爺共事的同伴就是被這雙細白修長的手扼斷了喉骨,但他卻因為過度的緊張害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就隻有這些了嗎?”方應看歎了口氣,神色失望道。
“屬下、屬下……”
“好吧,”方應看寬宥道:“我知道你們也算是儘力了……”
“侯爺仁慈!”藍袍的下屬叩首道。
“可儘力不是你們拿不出情報的借口,”方應看麵上失望更深:“紅樓在京城之中潛伏了那麼久,甚至還與六分半堂共同圍殺了關七,可是你們呢,除開當日裡動手的一男一女,連紅樓之中的高層構成都沒有任何的訊息,除開一些人儘皆知的消息外,你們還拿出了什麼?我從六年前就開始培養你們,投入資源不知道有多少,你們今天就給我這樣的結果嗎?”
方應看垂下眼睫,他幾乎就要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暴戾,當然,他也不需要按捺。他兀然伸出自己的右腳,一腳踢在了麵前之人的胸口上,對方被這一下子踢到了遠方,鮮血從唇邊溢出。
但他不敢吐出來,他甚至不敢流露出憤恨,他飛快地從遠方再一次快速爬近,麵上帶著感激,深深地匍匐下來:“多謝侯爺留屬下一命!”
方應看這才露出一抹尚算滿意的笑容來:“我希望下一次,你們能夠給出一些和今天不一樣的答案來。”
受傷的青年飛速告退。
待到侯府大堂中除開自己再無他人之後。
方應看的眉頭這才緩緩地皺了起來,他的手指撫摸著腰間血河劍的劍柄紋路,目光中既帶有過分深邃的思索,也帶有一種難以驅解的焦慮。涉及到了精神的異術是一項他完全並不了解的範疇,之前在紅樓址地上遇見的那個可以變幻成為“骷髏臉”的女子就已經向他展示過這類武學的詭異,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這樣的詭秘手段下失神了一段時間,他本能般地否定了……是自己無法承受那段記憶的可能。
那女子不是紅樓中的特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