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上麵寫著:“蓑雨透衫人不歸,斜陽野渡幾徘徊……”
她不由得一愣,突然醒悟到,那書卷裡正是她曾經寫下的詩句。
上輩子柳夢堂立意想讓自己的女兒才名遠播。特意讓她集齊了平常的詩作,請人刊印成冊,隻是不方便標署閨名,便自起了“清溪居士”的號襯在了書頁上。
前世她是在乞巧節揚名之後,才與閨閣裡結交的新友透出了自己的名號,一時間洛陽紙貴,清溪居士的詩集廣為流傳,滿京城尚未婚娶的名門公子幾乎人手一卷,免得在詩會宴席上與佳人相見,少了清談的話頭。
可是沒想到,這一世清溪居士的名號尚未打響,竟有一本出現在了琅王的腳邊,瓊娘心內不由得一翻,直覺不妙。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視線,琅王突然伸手將那本子詩集扔在了她的腳邊,指了指打開那一頁的詩,道:“念念。”
瓊娘飛快地抬眼瞟了一眼,卻正與他那雙幽黑的眼正撞上,她咬了咬唇,輕聲念了起來。
她的聲音婉麗,在寂靜的書齋裡似乎透著回響,縈繞在人的耳邊便如畫糕餅的蟹爪筆一般,撩撥著耳蝸。
不過瓊娘卻是越念越有些羞愧。前世實在是年少時太狂妄,小小年紀聽了父親的話編纂了詩集。不經曆人生,哪裡有什麼深奧的感慨?無非是無病呻吟,空歎春秋。
如今自己再世為人,念起年少詩作來,真是尷尬齊發,恨不得將這詩集扯爛扔進火塘。更是心中納悶,琅王怎麼會知道這是自己的詩作,還要自己反複來念同一首詩作?
就在念到第五遍時,瓊娘實在是忍耐不住了,徑直抬頭問道:“敢問王爺,奴家可曾得罪過您?”
琅王一直盯著瓊娘的紅唇香腮,見她抬頭,眼神也沒有轉開,隻是淡淡說道:“得罪倒是談不上,隻是與你曾經打了個賭而已……卻不曾想,你倒是全然記不起了。”
瓊娘剛要開口,腦子裡卻是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了一樁往事。
要論起來,也是與方才讀的那幾遍詩作有關。
當年她隨著兄長柳將琚去獵場,可是有一位女扮男裝的小姐,跟她爭搶一頭獵鹿。
那位小姐也是夠不講理的,明明是瓊娘先射中,卻偏偏說鹿是她射下的,一副嬌慣壞了的模樣。
大概的情形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有個帶著黑紗笠帽的男子是隨著那小姐一起的,看情形是她的兄長,一脈相承的不講道理。瓊娘被惹惱了,口齒了得,似乎不帶臟字地問候了那兄妹二人的三代祖宗,五代子孫。
那男人當時似乎說了句,像她這樣的刁鑽官紳小姐就是欠缺管教,將來嫁人當吃些苦頭。她那時也是年少驕縱,上下打量那位黑紗男子,說了句,“君不敢見人,定是容貌甚醜,我就算吃苦,也輪不到給你燒飯洗衣”之類的話。
那人似乎是在冷笑,說什麼那可不一定……
之後那一天打獵。她們一行人,總是與那兄妹不斷相遇。後來離開獵場時,恰逢大雨,她立在渡口等船久久不候,便在渡口便的茅亭裡閒極無聊,隨口吟作出了那首詩,轉身時,那位男人也在等船,正立在她的身後……
這般一想,那黑紗男子高大的身影,與琅王也越發能對上了。
當下試探道:“去年夏時,可是與王爺家眷在圍場有些誤會?”
琅王嘴角一勾,帶出了不甚誠意的笑容,這才執箸夾起片鴨肉放入嘴裡,品嚼了一番後道:“當年與小姐定下賭約時,沒有想到小姐做飯的手藝還算入得口來。”
瓊娘的後背細細冒出冷汗。就算在前世,她都沒有察覺自己竟然無意中得罪了這麼一位睚眥必報的主兒。那麼說,他前世到柳家求娶,也是要將自己娶回家燒飯洗衣的折辱?隻是現在自己回到崔家,再不是高門中的貴女,他折辱起來,倒是方便了許多。
現在想起前世的他在求娶未果後,似乎與卷入了當年科舉舞弊賣官的禍亂,被聖上責罰,限日出京。不然依著他這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陰毒勁兒,自己當年許是難以嫁給尚雲天,說不定要被他折騰成什麼樣子。
想到這,她放下書卷,輕語道:“我那時不懂事,得罪了王爺,希望王爺能大人不記小人過,饒過民女可好?”
琅王看著她跪在香席上,淡淡吩咐道:“過來給我斟酒。”
瓊娘咬唇起身走了過去,還未及坐定,便被琅王拉著纖腕,一把扯進了懷裡。
他的薄唇貼附在瓊娘的耳蝸處道:“你挨得近些,也好看清本王的容貌,配不配小姐你燒飯洗衣,服侍一輩子?”
作者有話要說: 喵,渣王爺的尬妻之路——本王這麼帥,豈有搞不到老婆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