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道:“既然是因為我們崔家欠的債, 自當歸還,隻是這數額太大, 也隻能每個月還上一些,這滾出的利息可怎麼辦啊?”
柳萍川盈盈笑道:“如果姐姐真有心幫哥哥,我和母親也會想辦法把錢都攢湊上,隻是管彆人借錢,空口白牙的不好借, 可能需要這店質押,由姐姐或爹爹出頭質押, 先還了私貸,到時的利錢, 肯定要比私貸好上一些, 彆的便都好說了。”
這下, 劉氏可不好開口應承了,她沒有出聲,隻覺得這裡麵恐怕有什麼不妥。
瓊娘也學得柳萍川的樣子笑了笑,道:“就是說以後這店不是我們崔家的了,可我們卻還要在這店裡操持煮菜, 歸還利息,是這個道理吧?”
若是她沒想錯,柳萍川所謂出錢的善人當是堯氏。柳家的公中的確現錢略緊張,可堯氏手裡卻又大筆的嫁妝鋪子。
自己一旦同意借貸, 那柳萍川便成為了這食齋的正頭老板, 到時候她再做些手腳, 恐怕自己一家子每個月忙碌都不過是剛剛夠還利錢的,而柳小姐每個月分紅吃利,梳理店鋪賬本,想想都自在呢!
柳萍川的心思被說破,也不見局促,隻盯著瓊娘的眼道:“禦林軍不收私德不堪之人,若是大哥的賬麵不平,這事情遲早要鬨到軍司那裡,到時候哥哥的前程豈不是……”
她太了解瓊娘了。看著精明厲害的女人,其實心腸比誰都軟。
前世裡,她因著被鳩占鵲巢心氣不順,私下裡沒少找瓊娘發邪火,可瓊娘卻是寬容忍耐,不見她與人告狀。
如今大哥柳將琚為了她債務滿身,依著她的性情怎麼好意思置身事外,獨自賺銀錢?對,她就是要將店鋪據為己有,還要叫瓊娘操持著為她賣命!
而堯氏聽了這話,心內也是十分詫異。萍娘的這番主張,曾在來時的馬車上略提了提。可是堯氏當時全沒有在意。
畢竟私貸已經還上了,她此番前來不過是敲打一下瓊娘和崔家,既然已經各自歸還了女兒,那麼以後的路要靠自己走,一味的依靠琚哥兒可不是長久之計。
哪裡想到,女兒萍娘可真敢開口,竟然張嘴就要人店鋪。這要是傳揚出去,豈不是柳家專營市儈,貪圖個市井小民的鋪子嗎?
但萍娘話已出口,她也不好戳破了她的謊言,隻能心裡暗暗氣悶,看那劉氏更不順眼。
想萍娘一個好好的女兒,便是讓這小鄉的婦人教壞了,眼皮子竟是這麼短淺,看見什麼好的都想要。這要花費她多少功夫才能慢慢教好。
話既然說到這,就算淳樸如劉氏也聽明白了萍娘話裡的意思。她跟堯氏相比,卻是多了一層傷心難過。
連堯氏都不開口,可是萍娘卻急急地開口要鋪子,還拿話擠兌著瓊娘要她就範。
難道她去了柳家,心裡就不當自己和崔忠是她的父母了?怎麼能這般算計,隻恨不得將她原來的一家子人當長工來用?
她性子耿直慣了,加之以前是真心拿萍娘當自己的女兒,傷心之餘,當下開口道:“這債,我和我當家的一定會還,可瓊娘還不是掌門立戶的娘子,將來遲早要嫁人,可不能在這食齋裡久做,大不了這食齋,折算成現錢還你家就是,我們和當家的回芙蓉鎮裡賣糕餅去。”
萍娘一聽,暗自心急,這破鋪子值幾個錢?若是沒有瓊娘的手藝,怎麼能支撐起門麵?若是能說動瓊娘,分得店鋪的紅利,可比放利子錢還賺呢。
“那糕餅能賣幾個錢?錢窟窿補不上,利錢可是越滾越多,大不了讓姐姐晚嫁幾年,依著食齋的紅火,那錢沒個幾年就能還上。”
瓊娘懶得再看柳萍川演下去。隻說到:“原本不知哥哥私借了印子錢,所以打算慢慢還錢。可後來聽說了,便想著將錢一並歸還,已經湊攢好了,不用柳小姐費心替奴家想法子了。”
說完,她自櫃台裡拿出了算盤,劈裡啪啦地敲打了一會後道:“大哥借了四千兩的銀子錢,照著利錢滾算,應該是五千九百四十兩的本利。”
然後,她從衣袖裡掏出了六千兩的銀票子,說:“這銀票是京城大號的票子,滿朝大城通兌的。不過為了兩家少些囉嗦,待爹爹回來,我會叫上爹爹跟你們回京城當麵兌換。”
柳萍川驚疑不定地看著瓊娘,沒想到她竟然能一下子拿出這麼多的銀票子。
該不會這都是食齋經營所得吧?這麼一想,心內更加的氣急,可麵上卻不好顯露,隻乾巴巴笑道:“原來姐姐早就準備好了,我說的嘛,姐姐絕不會不管大哥的。”
至於堯氏,也是更將窘迫。平時,誰會將數額那麼大的銀票子放在身上?可見瓊娘所言不假,她們不來,也會如數歸還的。
恰在這時,崔忠和崔傳寶回來了。他原本看見女兒萍娘還高興。可是當劉氏將他扯到一邊耳語了一會後,他的臉色也變了。
當下放下背著的背簍,轉身去山下的店鋪去借驢車,準備跟隨柳家母女進京城。
瓊娘重活一世,少了些善解人意,隻當著堯氏母女的麵兒囑咐著爹爹:“那銀票要爹爹你自己親自交到櫃上,點清數額後,請櫃台的掌櫃做個保人,我已經將收據寫好,讓人簽字畫押就行。找回來的六十兩銀子,爹爹看著京城裡有什麼時鮮玩意儘管買了……”
堯氏聽不下去了,隻羞臊得繃著臉率先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