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娘心念一動, 覺得公孫家大哥打岔的時機頗為蹊蹺。但既然他無意去提, 瓊娘自然也不會主動再套話。
隻一時飯罷, 她要侍衛去先付賬。可不多時,那侍衛卻回來道:“掌櫃的不肯收錢, 說是自己東家請客, 不用錢銀。”
那公孫二姑娘聽了哈哈大笑:“崔兄台, 你也太客氣了吧!這的確是我大哥的酒樓,你以後可常來, 隻莫再提錢銀,這飯菜, 我們還是請得起的。”
瓊娘這才知道, 自己的一番客氣倒教人笑了去。於是就此與公孫兄妹告彆,臨走時,那自稱公孫無奕的男人, 還遞給了瓊娘一張圖紙:“這是我自己繪製了沿線河路淺灘的水道圖,前方戰亂, 姑娘還是能避則避,雖然走分支水路麻煩費時了些,漕運重在安穩……望姑娘一帆風順, 我們回來再聚。”
說實在的,瓊娘心裡一直對這個公孫無奕萬分戒備,一個滿手鮮血的屠夫, 當然不好接近還與之誠信交往。
可是此時, 當他將圖紙遞送過來時, 看著上麵密密麻麻標注的水道,以及暗礁水深,真是記錄得甚是周到,而且,圖紙上墨痕尚新,一看便是新畫出來的。倒是透著滿含的誠意。
公孫無奕也是看出了她疑惑的眼神,自是知道她看出來了,被江風吹得黝黑的麵膛微微有些發窘道:“老早便看到姑娘帶著家仆入藥店詢問,這才讓舍妹前去尋你,你們沒到時,想著也許這圖對姑娘有幫助,便畫下來了。”
瓊娘此時倒是體會到了江湖兒女待人的赤誠,想起自己心內對他們的猜忌提防,不由得微微起了慚愧,當下一抱拳鄭重謝過了無奕兄妹,便上車離去了。
待得返回大營時,琅王也正好與眾將士商議完了政務,返回大營。
陪同瓊娘去集市的侍衛,也把今天瓊娘巧遇故人的事情提前告知了琅王。
是以琅王一進來,看見瓊娘低頭正看一張水道河圖時倒也不甚意外。
瓊娘低頭看了一會,卻不見琅王問話,便抬起頭問:“王爺不想問我遇到的是何人嗎?”
琅王一並坐下,攬著她的腰道:“公孫無奕,前兵部侍郎公孫家的後人,先前落草為寇,江湖人送綽號‘激水客’。”
這下,瓊娘可唬了一跳,沒想到琅王竟然知道的這般清楚詳儘,於是便問:“這人難道是王爺的故人?”
琅王卻沒有回答隻說道:“你的膽子倒是甚大,三教九流都敢打交道。先前他派人在碼頭出手幫你,本王隻當他是還清了與你的前債,此後便可再無瓜葛,所以也沒有詳問。沒想到他竟然藏匿於此處,又與你遇上……”
瓊娘不由得呼吸一屏,想著那兄妹二人待人的赤誠,雖然說法網恢恢疏而不漏,但她不願琅王借自己的手,讓這兩個人落入法網。
是以,她便是微微抬眼,提防著琅王接下來的盤問。
琅王怎麼不知懷裡女子的德行,便是斜瞥眼道:“幸而本王出手娶了你這膽大的,算是救你一命。不然依你的樣子,便要在崔家過得無法無天,與那些個通緝犯為伍,不定是犯下什麼滔天罪責!”
瓊娘心道:承讓,小女子我再無法無天,也沒有王爺你揭竿造反,弑君奪位來得有新意又瀟灑!
可心內腹誹,表麵卻隻謙卑道:“不過是生意場上的應酬罷了,王爺也知,行走水路,乾著漕運的生意,需要黑白兩道的暢通 ,若是王爺不喜,我以後自不必來往便是,不過觀他兄妹二人倒是洗心革麵,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眼看著這小嬌娘瞪著明媚的眼兒,要給自己開壇講義佛經,琅王隻有用手點了她的櫻唇道:“隻要他沒犯下勾引良家有夫之婦的勾當,本王也懶得管他……”
瓊娘覺得他是拿話點著自己,倒有點繼續接續那改嫁話頭的意思,不由得拿大眼兒向琅王狠狠一瞪。
琅王最愛看瓊娘這般光景,隻笑著道:“他其實也算得本王的一位故人……放心,他既然改好向善,本王自有讓他成佛之美意。”
說到這,琅王便不再言,隻悠哉拿起那張圖紙,就著燈光細細看起。
瓊娘自去一邊梳洗,可是當她將清水撩起時,心內突然閃過一個奇異的想法。
觀楚邪分明是一早便認識公孫無奕的,當初若不是自己遇到沒有亂喊,還給他指明了逃跑的方向,那麼公孫無奕本該在碼頭上鋃鐺入獄,最後在獄中被某個權貴救走。
他若被捕,自然會震動江湖草寇,名聲一倒,便沒有人會趁他歸隱時,借了他的名義為惡。
可是前世裡救下他之人又會是誰呢?該不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