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停片刻, 尚雲天繼續說道:“但是一旦他回到江東, 便是龍飛於天。在江東,他兵將齊備,鎧甲俱全,而楚家在江東聲威甚隆,振臂一呼而江東影從。臣所處的上一世, 他便是從江東起兵, 一路攻城下地,最終打到京城的。縱然現在殿下明了先機, 即使他這次真的反叛亦能戰而勝之, 但是必然兵禍連年,於殿下的江山不利。”
二皇子沒有說話,不過尚雲天的這番言語顯然說到了他的心裡去。楚邪在京, 掀不起太大的風浪, 若是回去江東, 隻怕養虎為患。
尚雲天又接著道:“卑職再過明日, 便要重新返回府衙, 然而現在琅王視卑職若眼中釘,隻怕……”
二皇子知道尚雲天的意思,慢慢道:“隻要你於本王忠心,自然會有暗衛護你周全,尚大人也要留心不自往人多的地方去, 此乃京城, 楚邪再膽大妄為, 也不能不有所顧忌。不過……尚大人為何這般急著回來?”
尚雲天連忙抱拳:“隻是想趕快歸朝,助陛下一臂之力。”
二皇子笑著點了點頭,可是心裡卻如明鏡,這個尚雲天不怕死地出現在人前,恐怕也是和那瓊娘被休大有乾係。隻可惜這位尚大人缺少些自知之明,難道他以為那瓊娘被休後,就會嫁給他這般的芝麻官吏嗎?
在他看來,按尚雲天和柳萍川前世裡描述的那個瓊娘的個性,乃是萬事追求極致的女子。
這樣的女子被人休離歸家,心內自是有股子傲氣。怎麼可能不思度著一雪前恥?
嫁給琅王做過王妃後,隻怕普通官家的正室都難如她心意!
可是若是自己許以她側妃之位,更允諾將來一登大統時,封她為後,不怕這女子不心動。
那楚邪對待女人,最是傲慢無禮,他與楚邪也算是少時便認識的,豈不知他的德行?待自己小意溫柔地待那瓊娘,叫她體會到二人的差距,不愁不贏得這位轉世靈女的心。
想到這,劉剡的心倒似少年時,追求心儀女子時雀躍了那麼一下。
他想要得到瓊娘,不光是大遺法師的話,更是因為他也是漸漸對這個女子起了些興味。
也難怪她能將楚邪迷得神魂顛倒,實在是這女子身上的確有過人之處,雖則是已嫁過人,生過兒女的了,但是魅力不減分毫,若能得這女子為伴,可是要平添不少的生趣。肯定比自己正妻衛氏那等子蠢愚的婦人要得情得意。
卻不說這二人各自的算盤,這幾日滿朝文武簡直人人自危。
也不知何故,幾位朝中大人的陳年舊事被悉數翻檢出來,譬如那位吏部的左侍郎郭大人,當年吞沒亡妻嫁妝,養了三個外室在京郊,其中一個據說還是有丈夫的,隻是常年在外經商,不得回京,在寺廟上香時,與郭大人勾搭上了。
想來這便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的道理。
郭大人平時吟誦著哀悼亡妻之詞,無事時去京郊小跨院裡去偷偷商婦,甚是有滋有味。
結果前些日子,那姘頭的正頭丈夫尋上門去,追攆著郭大人打,據說帶去的幫手太彪悍,像是行伍出身,打得郭大人屁滾尿流,大白腚都露出來了,官威無存,斯文掃地。
不光是郭大人私德虧損被曝光人前,朝中還有幾位大人也紛紛載跟頭落馬,不是貪汙受賄,便是當年科考舞弊,再不然就是打罵妻兒舊事被人記起……
一時間京城貴宅裡的飯桌上都是安靜不下來,這下飯的醜聞真是一樁接著一樁。
偏巧的是,這幾位大人還都不是亡妻病故,便是與妻子和離的。就連萬歲爺都感慨,所謂男人當立室,這正妻之位久曠,無人內監,難免私德有虧,這幾位大人全是前車之鑒。
是以萬歲私下裡督促著忘山快些娶了新妻,以免步那幾位的後塵。
楚邪現在再看萬歲爺,真是心情複雜。雖然瓊娘對他耳提麵命,當以君臣之道處之。
可是每每想到自己的母親被迫遠走生下自己,這心裡便一直不是滋味。
他少時希望父親還在人世,現在倒是知道了原來親爹一直健在,卻高興不起來。
所以當萬歲爺催促著他新娶時,那眉眼也不大順暢,隻冷冷道:“舊人未忘,何以新娶?”
嘉康帝倒是不覺得這話乃是影射自己。而是不讚同道:“聽聞那休書雖是你寫,卻是那韶容公主呈遞出去的。這等子婦人雖有才學,但性情太過妄為。忘山你就算要與這女子破鏡重圓,也當是扳一扳韶容這等子桀驁性情,不然以後內院不安,忘山何意安心國事?”
這話要是旁人來說,楚邪必定會共鳴之。可是從自己的隱秘親爹的嘴裡出來,便全是荒誕走板的言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