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他踱步來到了中堂,俱在一旁的偏殿處,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隻見明顯長大的柳將瓊正跪在空曠的佛堂裡,淚意朦朧地看著佛像,喃喃自語道:“將瓊自知出身卑微,本是商戶賤女,原不是柳家千金,不敢奢求嫁入豪門貴宅,隻求嫁得貧寒清白的子弟,今與尚公子定下終身,也求佛祖保佑,讓母親能儘快尋回真正的女兒崔萍兒……”
琅王看得心疼,心知這定是瓊娘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心裡無依,求得佛祖保佑。
可是雖然他恨不得走過去摟住哭泣的小姑娘,可是這嘴卻不由自主地冷哼著:“原是位假千金,怨不得這般潑辣……”
再然後是無數個場景,隻是那時的她,已經嫁給了尚雲天,楚邪發覺前世的自己,每次來京中時,都會不要有自主地在宴席裡搜尋著她的身影。
而關於柳家真假千金的隱情,他更是因為府裡侍妾崔萍兒的緣故,知道的一清二楚。
這副身子的主人隻是一直在冷眼旁觀,抱著幸災樂禍的心思看著這個女人在人前裝得越發端淑大氣,卻眼角眉梢卻是不足為外人道心虛氣短。
那個在獵場裡眉眼飛揚,潑辣跋扈的小姑娘似乎已經徹底的消失不見了。
而那個在渡口處,為了一句矯情的詩詞,反複認真推敲,衣服淋濕了都不顧的透著天真稚氣的小姑娘更徹底的消失不見。
楚邪覺得前世裡的自己,似乎心內透著不屑,可是偷偷看她的時間卻愈發多了起來。
緊接下來,便是因為江東采購了白家商號的爛芯木頭,以至於河堤崩潰。江東流民一直流落到了江東乞討。
他被朝中召去問責,隻是他一路微服前行,趕到皇山下時,便看見有幾個賊眉鼠眼的人在言語挑唆著災民鬨事:“江東琅王荒淫無度,惹得我們百姓是民不聊生,我們這便是來京城請願,莫要支鍋煮些稀粥糊弄我們!若是朝廷不嚴懲琅王,我們誓不還鄉!”
他們的挑唆甚見成效,眼看著災民們一個個激憤紅眼,要掀翻了粥攤,跟著那些個人去城門處鬨事。
那些個前來施粥的貴府夫人們哪裡看過這等的混亂?隻嚇得個個麵色蒼白。
就在這個節骨眼,那個許久不見的女子突然撩起羅裙站在了放碗的桌子上,手裡拎著長勺,指著那幾個挑唆的無賴道:“這粥攤乃是而我等京城裡幾個善心的夫人,湊足了自己的家私,買來好米好麵,一力張羅才支起來的,要周濟的也是無力討生活的老弱婦孺!像你們這些個長手長腳的,看著臉皮便是不缺肉食的紅潤,自該有點臉,不要到這裡混吃混喝!難道你們看不見那些個躺在母親懷裡,半天吸不出奶,快要餓死的孩童嗎?有力氣跟朝廷叫板的,自滾遠些,莫占了那些個老人婦孺的飯食。我看今日誰敢掀翻了這粥攤,難不成,那些個快要餓死的老人和孩子,沒有你們的爹娘和孩兒嗎!”
這一席話,驚醒了夢中人,那些個餓極了的真正的災民頓時不易從,也紛紛高嚷著誰要是掀翻了粥攤,便跟他們拚命之類的話。
楚邪自在遠處看著,胸膛裡不可自已地湧出一股子莫名的情愫。
楚邪知道這是前世的自己,因為又看到了那個與獵場裡直著脖子,瞪著眼肖似的潑辣姑娘,而產生的悸動。
他便這般遠遠地看著那個女子,麵帶微笑,不停地給老人和孩子們盛粥,分發饅頭片。她甚至還帶了一大鍋的羊乳,分給那些嗷嗷待哺的嬰孩們。
一向梳得一絲不苟的發髻,也因為忙碌,散落下了幾縷,顯得她一向故作老成的麵龐,透出幾分與年齡相符的稚氣。
接下來,便是到了夜幕降臨時,晚歸的她,被那幾個挑釁的無賴攔截。
一直默默跟隨著她的車馬相送的楚邪,自然是帶人衝上了前去,將那幾個攪事的無賴打得是皮開肉綻,自扭了去。
當他一路護送著尚家夫人的車馬到了尚府時,卻是忍不住心內的酸意,再次痛恨瓊娘前世的眼拙,竟是嫁給尚雲天那廝,這般將人送進去,豈不是送到了姓尚的床榻上……
這樣的思緒真是不能深思,這麼一想,整個人都是如同被油煎炸般難熬。
恰是這時,這前世的他也心內不甚順暢,隻在瓊娘一再追問恩人名姓時,急急扯下了車簾,不叫她看見自己的乃是被她拒婚之人,語帶酸意地問她嫁的難不成是死人?娘子這麼晚歸,卻不知接一接,便匆匆走人了。
隻是拉扯車簾間,他手上的那串黑金佛珠串脫落,遺失在了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