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快點!”一隊金甲衛從竹林穿梭而過,每個人都神情肅穆、樣子匆匆忙忙。
就連一群前來進香的小姐也被拒在固定的地方,由幾十個官衛守護,出身陳家的一個小郡主探頭看了一眼,見陸續有世家女子,被人護送到這邊,不由驚奇,“發生了何事?”
“連陛下身邊的金甲衛都調動了,估計不是什麼小事,不過五佛山一個佛門聖地,莫非還能有賊匪不成?”
禦史家的小姐向來是個心大的,認為隻要待在聖上身邊,絕對出不了什麼大問題,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兒頂著呢。
孰料她話音一落,此地的這群少女,半點沒有感覺被安慰到,反而更加緊張了。
萬一真有賊匪窩藏,她們這些人還能有命在嗎?陛下的金甲衛再牛,雙拳難敵四手,遇到的賊人多了,也頂多能護住上頭那些大人物,莫非還能將所有人都救出去?
阿蓉身後跟著兩個垂著頭默不吭聲的嬤嬤,被遭了徐公公欺騙繞了好大一圏才轉回來的小個丫頭找到,隨後一個官衛跑來,將她們五人送到了諸多夫人小姐如今所在的安全之地。
見到齊佳那張熟悉的臉時,阿蓉心裡頭還在亂的很,一時覺得終於吐出心中之言分外爽快,一時又覺得後怕、驚懼,她是不是說話太直了,萬一惹得洛平侯不快,決心要整治她,以對方的權勢和手段,隻怕她也活不到第二日的下午,更彆說安穩一生了……
“齊蓉!”也不知過了多久,齊佳怒叫了一聲,“郡君與你說話呢!”
阿蓉回過神來,見眼下是一方單獨驅了嫩竹、隔出來的清涼地,四方的石桌擺了好十幾個,遠處一群夫人小姐正品茶賞景,近處的幾人倒是都睜大眼睛瞪向她,仿佛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之事。
尤其是眾人當中的少女,五官清秀、麵上摸了較好的脂粉,此外還衣裙華貴、頭頂簪著兩顆碩大的東珠,煞是富貴逼人,顯然這位就是齊佳口中的郡君了。
本朝新帝並無姐妹,因此除了朝中有封級加持的命婦外,郡君已經是最高的品級了,阿蓉猜測這一位該是陳氏大族中的那一位小姐,受新帝加封過的,她大方行了禮,一副道歉的姿態,“臣女方才走神了,郡君問的什麼?”
“本君問你,平日都吃的什麼?”那陳珺君擺了擺手,不多怪罪,隻好奇的打量一把齊蓉,目光在她臉頰頓了頓,又狀似無意識掃過她過分挺立、卻仍形狀姣好的胸脯。
眼下大家都是十多歲的姑娘了,不像小時候那麼年幼無知,自然明白對於女子來說,嬌嫩的肌膚和柔美的身段,才是應當追求的美感。
陳琳千嬌萬寵長大,平日裡根本不覺得自己差了什麼,可就在方才在遠處的那一瞥,卻發現新來的這家小姐,從遠處如同一團雲朵飄來的時候,那種優雅的蓮步和十二分閒逸的姿態,哪怕她身為女子,對於同樣性彆的人絕不會感到多麼喜歡,也莫名體會到了一陣心窒。
阿蓉眨了眨眼,目光在矮了半頭的珺君身上停頓了一刻,“水果、蔬菜,飯後都喜歡用一些,還有四季時候的各樣精致糕點,向來是舍不得離手的,不過為防發胖,少食多餐才是正理。”
“說得不錯,我這麼胖,大約就是因為每頓吃的太多了……”郡君還未開口,站在眾人一側的鵝黃裙小胖妞,倒是心有餘悸的拍拍肚腩。
天知道因為她球一樣的身體,究竟多少同齡人背地裡取笑她,說不得她也要試一下齊家這小姐的方法,這小胖妞眼睛眯成一條縫,似乎已經想象到將來變成了齊蓉一樣的模樣,引得外公家的幾個小哥哥稱讚。
心情好極了的小胖妞,此刻看向齊蓉就帶了一層善意的濾鏡了,由心的感慨,“你可真美!”
“諸位小姐與她比什麼?她長得再好看又如何,不過是個養在鄉下莊上的庶女,身上還帶了異域臟汙的血脈,莫非還能成了神仙妃子不成?”尖酸的話語在眾人身後響起。
陳郡君、小胖妞等人不由回身一看。
隻見說話的齊家二房的嫡女齊慧,正伴著一個素色衣裙的小姐走過來,身後還跟著幾人,氣勢不凡。
這素衣小姐身份不低,父親薑潯是先帝在世時親封的靖安侯,她帶著笑掃過齊蓉,沒有半點輕視的意思,麵上一派和煦。
但實際上,也不存在半點波動,畢竟齊蓉的出身,對她起不到任何威脅。對於一隻螻蟻,莫非還要她抬起鞋子,特彆留心一眼嗎?
“齊慧,你腦袋裡灌了什麼屎?此處可是五佛山,豈會有庶女前來?”跟在陳琳身邊的幾個小姑娘,與薑婭不是一個陣營的,連忙出言維護,眼下齊蓉得了小胖妞的青眼,也算是她們陣營裡的人了,可容不得外人欺辱!
尤其是這個薑婭,每每見她出現時,大家都覺得有一股作妖的氣息撲麵而來,可真正要她們指出薑婭有何處不妥,眾人也說不出所以然,天長日久之下,眾人心中便格外憋屈。
“也不知究竟是誰,皮骨裡才裝了那等阿堵物,聖上不久前封賞了我齊家一名庶女,莫非你們都忘了?”齊慧連連冷笑,朝齊蓉的方向一指,“睜大眼睛看看,那名庶女,此刻可就站在你們眼前!”
她哼了一聲,語氣中透著一股濃烈的厭惡和不屑,“分明是妾室胡姬之女,還不知學了什麼手段,勾引到了聖上,也難怪她娘親在世時,當年大房伯母的日子,過得十分不舒心!”
隻是齊慧不曾發現,她接著薑婭的勢,一人獨挑陳郡君眾人的同時,自始至終不言隻笑的薑婭,卻突然因為她話語中的那句勾引新帝有些驚怒,臉色變化了數息。
忍耐了片刻,薑婭還是柔聲道:“說是勾引,倒不見得?聖上自去歲即位,英明神威,對於女子從來不假辭色,更不必說某些故意引誘之人,想必是因為齊大人政績出色,聖上才特意晉封了其家人,若是齊大人有嫡女,這晉封的旨意,該是落在嫡女身上的。”
“是了,正是如此,可惜這佛門清修之地,被這樣的人踏足,實在是折損了今次祈來的福運!”薑婭身後一女跟道。
幾個人七嘴八舌,“正該將她趕出去,莫要玷汙了佛門莊重之地,就連聖上駕臨此地,恐怕也要焚香淨手,以示尊重,豈容她這等身份的撒野?這齊家主母心也太大,也不想想這庶女的生母是什麼出身,就敢將其帶來,未免太過心善了吧?要我說,咱們向佛寺中的武僧提議,將這齊家庶女趕去山下,省得汙了地方!”
這一係列變故,直接看得陳郡君等人目瞪口呆,不明白怎麼好好的五佛山之行,突然冒出了個庶女,並且她們先前對這庶女感官還可以,直接將其並入了保護圈之內,如今竟像是被打了臉一樣,火辣辣的疼。
可若是不幫齊蓉,就相當於輸人輸陣,又該叫薑婭那群人得意去了,一時間陳郡君這邊苦思冥想,就要找出有力的反擊……
隻是就在眾人苦思無果的時候,那本該被揭露了身份、灰溜溜躲開眾人視線的齊家庶女,卻依舊抬起優美的頸,似乎是看了一場鬨劇般,無奈的笑了笑。
“好叫諸位知曉,臣女雖為妾生,母親也的確出身異域,卻是波斯國千年前大流士族中貴女,地位等同大周親王之女,位可比郡君,直到百年前波斯皇室動亂衰敗下來,才致流落大周,並非是什麼臟汙血脈。或許此地有哪位小姐聽說過,大流士族貴女中,向來十年一選波斯聖女,若非臣女生母時運不濟,其實未嘗不能憑借家中勢力,登臨聖女之位,享萬人叩拜。”
阿蓉踱步在眾多高官小姐之間,說起母族來沒有半點尬場,反而侃侃而談,將波斯國百年前的盛況,以一種彆樣的開端,緩緩勾勒出來。
陳郡君等人都有些發癡了,她們已經想象不到齊蓉的生母,若是成為聖女之後,享受到的萬人叩拜究竟是什麼場麵……在大周朝,可是唯獨聖上才有如此資格!
這麼一想……齊家這個庶女,那裡是什麼臟汙血脈,隻怕體內流淌著的,是異域中最為高貴的那一支傳承,也難怪,會如此好看了,聖女的後人,怎會有醜的?
齊蓉停下腳步,不待有人出言,再次話鋒一轉:
“不過對比大周來說,波斯國隻是生母的一縷寄托,阿蓉身為漢人,流淌著漢室汨汨血脈,既不想、也不願向往,波斯再好,也沒有大周自古以來的血脈積澱。更不必說,阿蓉承蒙聖上厚愛,得承縣君封號,彩錦織就的旨意,陛下的親筆禦批,受命於天的天子禦印,一個步驟都不曾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