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兩界共主(三十二)(1 / 2)

第103章

在天氣很好的一天,莫商送來的戰書如約而至。

他用一種調笑的、輕鬆的口吻,將這死鬥說成是許久不見的切磋,仿佛春日郊遊般鬆緩、愉悅。

陸鴉為避免莫商做什麼手腳,先一步察看了這捎來的消息,結果就是,他差一點兒把雲墨閣的靈紙給扯爛。

“這是在挑釁嗎?!”

陸鴉也就在維護陸知陵的時候,最像個還年輕著的修士,眉宇間和祝盛這便宜哥哥也有了幾分相似之處。

他將一把匕首倏的一下投擲了出去,釘進牆裡很深,幾乎是擦著走進來的一個魔修臉頰過去的。

這魔修也絲毫不為這“偷襲”感到意外,黑色的眼眸裡帶著和陸鴉相似的淡然。

陸鴉頭不不回地指示魔修:“之前派出去的人呢?有帶回來什麼好消息嗎?”

這也是陸鴉看莫商的消息越看越氣的原因了,莫商這麼輕鬆的口吻,就仿佛他派過去討教的那些魔修都是孬種貨,蒼蠅似的入不了他的眼。

魔修將頭低低地壓下去:“……抱歉。宗內沒有可以派遣出去的人手了,現而今各宗上下都在排查活死人的存在,玄霧宗內稍好些,但有數個宗門以誠服、歸順於我宗作條件,希望我們派遣人手進行篩查。”

“嘖,那些老狐狸……”陸鴉眼中掠過一絲不快。

雖說玄霧宗謀劃擊潰魔宗聯盟一事起到了極大的反響,但莫商暴露身份所導致的惡果……就連尊主回歸都沒能徹底壓下去。

魔宗裡那些野心外露的蠢貨是皆鏟除殆儘了,但依舊少不了觀望的老狐狸、牆頭草。

他們口頭說會歸順於玄霧宗,後腳事情一完,就能將玄霧宗出手推向它力展大宗風範、大義之舉上。

說白了,就是想要玄霧宗做白工,好讓他們少出點人手、費精力。

這也是為什麼林玄做了這般蠢事,尊主卻還要讓他留下將功抵過的原因了……

陸鴉低喃。要是他也在這方麵能幫上尊主的忙就好了——

可惜,陸鴉是再合格不過的利刃,有劈山斬石之威,論在和老狐狸們交鋒那塊兒,還是少了點氣候。

但……撇開這些老滑頭不談,陸鴉對未來的發展持一種嚴肅的狀態。

隻有親身體會過這些活死人的力量的修士,才能感覺得到山雨欲來之勢。就算活死人的存在被傳得滿城皆知,沒體會過的人也依舊隻會抱著“就是這樣”嘛的念頭。

他們不知道活死人的恐怖。

陸鴉再次吩咐說:“不管誰對此嗤之以鼻,我們玄霧宗中人務必要警惕身旁出現的所有人……”

“必要時,甚至可以用血肉引誘。活死人可能已經混入各處,等待著我們放鬆的那一刻,趁虛而入!”

“他們可能是和你相依為命的親人,也或許是你瞧不上的爐鼎,謹記,不要輕信任何人——”

*

在封閉的一處

仙宴上,修士們賓主儘歡。

李煥是個蹭了親戚請柬進來的小修士,看滿桌的靈果、佳肴看花了眼。他一個人獨自坐著,捧著玉石杯小口抿著靈酒,靈氣衝腹,又有若有若無的酒意浮上心頭。

好奢侈啊……他迷迷糊糊地想著,枕著自己的手臂繼續喝,處於半醉半醒的狀態了。

“他睡著了?”

“睡了。”

“那該我們吃東西的時間到了。”

李煥啊的輕輕回應了聲,混沌的腦子裡想著他們在交流些什麼?難不成他吃的這些靈食都隻是大餐前的開胃菜不成,真正的佳肴還在後頭——?

下一刻,他的身體被抓扯,他的靈氣被吞噬,就連他的血肉,也在賓客們的貪婪啃噬下仿佛成了彆的什麼東西的著床……

“啊……”

李煥短促的叫了一聲,嘴巴就變得不再是他的了。他的微醺之意自然也隨著這突如其來的可怕噩夢徹底消退。

他被拉扯著,卻不是被漂亮的仙子拉入溫柔鄉,而是成了他們餐盤上一盤還動著的活佳肴。

李煥快被身體的痛感給撕碎,他不能理解、不能想象,這居然是個吃人窟!他的親戚不知道這個惡魔窟裡的情況嗎,他為什麼會讓自己來這裡?!!

但他承受著極大的被分食被吞噬的痛苦,將目光落在那些將他視作大餐的賓客們身上的時候,李煥的眼神被無邊無際的灰暗和悔意吞沒。

李煥所羨慕過、仰望過的親戚,正是趴在他身上享用的一份子!

入目所及的,都是一模一樣灰白皮膚的人……一模一樣對血肉充滿欲望的正道修士……

除李煥外,在場沒有一個是活人,這裡早就變成了魔界的活死人的魔窟。

良久以後,李煥的身體慢慢地爬了起來,它在自己沾滿碎肉的身上摸索著,將還新鮮的血湊在唇邊舔了舔,露出了饑餓的渴求聲:“餓……”

在一處魔修的洞穴裡。

長相妖異的魔修木商翹著腿不屑的評判:“那玄霧宗的陸鴉又叫我們要小心活死人了?”

他身邊坐著的大塊頭魔修是木商的結拜師兄弟石英,石英憨憨地撓撓頭,遲緩應道:“對……”

木商斜睨著眼,哢擦哢擦清理自己過長的指甲:“說什麼要小心,親近的人也隨時可能成為凶犯……哪兒來的這麼危言聳聽的消息?果然是個小屁孩兒。”

“我看,防備活死人是假,趁機想要殺死不滿玄霧宗的魔修才是真想法吧

。畢竟人要是死了,可以推到活死人頭上,方便他們玄霧宗排除異己嘛!”木商分析得頭頭是道,“再說,要真是親近的人出了問題,又怎麼可能察覺不出一絲端倪?修士的感官可不像凡人那麼遲鈍!”

“你說是吧?石哥——”

石英緩慢道:“是……”

他的是剛落下,就忽地轉了個音調,拖長了說:“……不是。”

在木商駭然的目光中,自己這個憨厚的魔修大哥,裂開嘴唇露出牙

齒像野獸一樣一口咬上了自己的脖頸,自己的軟肋處!

“額……你?!”

“石英”露出了詭異的狠笑,僵硬地搖搖頭:“我不喜歡活死人這個稱呼。我是終將複活的魔界人!”

在莫商和陸知陵決鬥的頭一天,活死人的身影徹底被撕開了那層遮羞布,袒露在了眾人麵前!

從魔界出來的怨魂數量不算多,但被它們殺死的人無一例外都隻剩下了一批空殼。

一部分實力強大的空殼被怨魂們入住,它們可以如同常人一般吃穿住行,剩餘缺少“靈魂”的空殼卻都遮掩不住了。

它們無知無覺,是被操縱的提線木偶。不懼火燒土埋,甚至可以反過來吸收修士的靈力和魔氣為自己所用。

糟糕的是,有一部分怨魂將主意打在了凡俗界的凡人身上,將他們大批量的轉化成活死人軍隊……!

更有甚者,隻是將一方凡俗界皇帝變成了活死人,便靠著下達的政令等措施挑起了凡俗界人對修士的惡感。

有凡俗界的愚昧人士,在這股力量的驅使下,竟開始自行尋找擁有靈根、魔根這些修行天賦的人,將他們就地扼殺在搖籃裡,是要斷了修士的傳承!

接近天道的修士,已經連續數日看到了雷霆萬鈞、雷鳴驟起的景象,這是天道都在預示和警告著他們。

為什麼正道、魔道都會在凡俗界設立分宗,肆意屠殺凡人的存在到底是少數?

因了凡俗界是修仙界的本,他們必須得維係這種無聲的平衡。

但……

黎落瓊、此刻的洛執風凝視著懸停在淬劍池中越發鋒利、透亮的劍,似是在自語地說。

“但魔界來的怨魂似乎並不懂什麼叫根什麼叫本。它們有一種統一的認知,吞食掉足夠的血肉,它們就能順理成章的複活。要真叫它們成功了,吃到最後,它們也隻會哐當一聲化成飛灰死去。”

“比起複活……這更像是一出獻祭的儀式,怨魂就是現成的工具人,不知疲倦地朝目標前進。結果到最後卻隻能為他人做嫁衣——”

洛執風繼續說:“這倒是像極了係統那攀附的吸血蟲的姿態,騰蛇和係統做過什麼交易麼?”

洛執風猜測,騰蛇與係統曾經做過什麼交易,這個交易或許可以追溯到魔界還未隕落的時候……

它的身體衰竭,迎來終途,騰蛇勢必不願意看這樣的事情發生,就順理成章和係統一拍即合。

魔界的隕落、凶獸的消亡和失蹤也許都和

騰蛇做下這個交易離不開乾係。

對比起騰蛇的心狠手辣、算計一切包括自己的故土行為來說,洛執風那個隻渴望強大師尊簡直稱得上傻白甜了。

洛執風將思路理清了一下,大概確定這該是八九不離十的事了。

黎落瓊聽著洛執風的自語,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道:“……聽不懂。”

“那需要我給你講講麼?”洛執風倒是樂得清閒,嗯……清閒的是他這三分之一個的分.身。<加快了步伐也就代表著他的一切行動都變得相較原來激進了很多。為了一舉將某些刺頭解決,要做的籌劃會很多。

“不需,”黎落瓊想了想,固執的搖頭,“我自己會弄清楚的。”

劍修知道洛執風身上攜帶有很多秘密,他卻不希望通過這種方式直接被告知。

他想自行去探索,介時,他們才算是站在同一高度的平等的存在吧——

是的,黎落瓊醉心於劍,卻不代表他傻得可愛,辨彆不出洛執風身上存在的某種隔閡感。

這是……天外之人。

“好。”洛執風微微笑了笑,這算是最後的清閒時光了。

*

莫商和陸知陵決鬥之日。

修為低微的修士沒有資格靠近這方場地,他們恐怕挨不住一下氣機的衝撞,更何況他們也無暇來參與。

來得更多的是魔修,在場的正道修士也就統共那麼幾位而已。

一圈兒魔修圍著人數不多的幾個正道修士,雙眼都放著光,仿佛餓狼捕食般隨時都能發起襲擊,他們還時不時的嘖兩聲,像是要磕上瓜子兒了似的……

年輕的淩仙宗宗主白越站在這圈兒魔修的凝視圈中,都忍耐不住彎彎的眉眼一僵。

這注目禮……也太。

一部分魔修對莫商恨入骨髓。

還有一部分魔修,怎麼說呢?他們覺得莫商很有趣。

這要從約戰的賭約說起,莫商主動提出倘若他輸了就將魔界的權利拱手讓給魔道,這也是在場對決如此正式的原因之一。

而他倘若贏了,魔道方又該付出怎麼樣的條件?這成了個比較為難的問題。

總不可能將玄霧宗宗主位置拱手相讓吧?縱使陸知陵本人願意,魔道這邊也不可能答應。

在現在的局勢下,玄霧宗已成了魔道板上釘釘的領頭羊,短時間是不可能再出來一個和它齊頭並進的組織了。

在魔道這方反複糾結的時候,莫商這個對立方的反倒提出來了一個這邊能接受的條件。

青年仙姿佚貌,在陽光下似蒙上一層微霧,他輕抿著唇瓣,提著一攏清茶,滿不在乎地翹唇笑道:“條件?哪兒需要這麼為難呢?要是我贏了,就罰你們……稱我一聲天下第一吧。”

在當時,鼓大了眼睛絞儘腦汁談判的正道修士就差點兒一屁股坐下去。

魔修這方也更是一愣,還有人傻乎乎地鴨子叫了出來:“嘎,恁們簡單?”

和魔界

的掌控權相對應的……就是一句天下第一的稱號?正道這邊想著讓莫商再仔細想想,怎麼能這樣敷衍?

結果青年又隻微笑的朝向身旁的正道修士,隨意對她道:“那再加上.你們?”

這就說的是讓正道和魔道兩方都給他個天下第一的稱號了。

正道修士對莫商這隨意軟緩的處理方式大為頭疼,把消息傳回去時,年輕的宗主白越也用力按了一下眉心,深覺自個兒未老先衰,指不定哪天起來頭發就掉了一<地。

他籲聲歎氣的應下了莫商有理又不太合理的要求:“他願意,就這樣吧。”

白越在遷就這位老宗主所預言到的天命之人,但這絕對不算信服,連信任也說不太上來。

他們意識不到這輕巧的一句承諾會代表著什麼。

他們想象不出來,而洛執風將一切攥入了手心。

*

“來了——”圍觀的魔修彆開眼睛,莫西分海般將路讓給準時到來的陸知陵。

路洲白也在現場,他們宗門沒覺得這個傻子能派上什麼用場,更何況他還被莫商給罩著,就任由他跑來了這裡。

巧的是,肖玄輕也在這塊兒。一見到熟人,路洲白就高興地過去相認,就例如他現在看見了陸知陵,就想上前打招呼。

肖玄輕擋住了路洲白,諱莫如深。

“彆過去,擔心那位把你給殺了!”

他是怕陸知陵的,雖說變小的這位沒怎麼樣,甚至似乎還對路洲白有點另眼相看的意思,但吧……

誰知道大人陸知陵和小孩子的他是不是兩種想法呢?肖玄輕不賭,也讓路洲白彆賭,惜命點兒吧。

路洲白被攔了下來,也沒繼續其它的動作,他看看莫商,指指他,對肖玄輕說:“他是好人。”

肖玄輕點頭:“對,他是我們這方的。”

那……路洲白委屈地戳著手指,又抬眼看向陸知陵的方向,那他也是好人啊。他在心裡用手指了指陸知陵。

他們不都差不多嗎?

肖玄輕茫然無知地被路洲白拽著,錯過了一次提前知道真相的可能。

慘,真慘。

陸知陵這時的樣子和魔道的審美及其相符合,他黑色的長發披在肩頭,純黑衣領上的紅色紋路若隱若現。妖異而俊美,紅與黑疊加起來,攜著恍若引人死亡、引人窒息的力量。

陸知陵拿上了他的刀,這刀也是血紅色上多了一枚黑色彎玉樣的銘文,刀身紅得發光,像早已經過無數人鮮血洗禮淬煉,在黑色彎玉的襯托下,這血紅的顏色像極了無數絡展開簇擁的絲線。

又像是,象征著人的生命的……血線。

陸知陵一身黑,隨之而來的莫商偏就一身黑,好像這師兄弟二人擺明了主意要做成兩個衝突矛盾的個體一樣。

莫商現紮起了個馬尾,淺青的發帶在他手心裡磨挲,有如美人化妝,不知怎的讓人心癢。

他就穿了件白衣,內襯還是往常的青衣,看著就不莊重

極了,卻也更顯得灑脫、隨意。

他與陸知陵的氣質方麵也像是一個極端,叫旁觀者好奇極了,這麼矛盾的兩個人是怎麼能成為師兄弟的?

莫商微微笑了一下,忽然朝陸知陵扔了個什麼東西過去——

“呼!”旁觀的人都心驚了一下,以為莫商就這麼突然地掀起了戰鬥。

等到陸知陵穩當接下,神色複雜地攤開手心,他們才發現那是和莫商紮著的一模一樣的青色發帶,上有玉色、足以以

假亂真的竹葉。

“戴上吧。”莫商說,“這讓我覺得就像是……回到了當初……”

陸知陵竟也真的沒有拒絕,手將頭發挽起,沉默著將發帶紮上自己的黑發。有心人注意到,他一直以來對外都是披散著頭發的,但此時紮頭發的動作,卻熟練得像是排練了成千上百遍。

更甚至,他的動作與莫商的動作也似有八成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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