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之子(二)(1 / 2)

“我、我沒可能做到的。”洛時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哆嗦了一下。

洛執風看著孩童瑟縮的樣子,卻是沒有再一步試圖逼迫他做出選擇。

他多少可以猜到洛時為什麼會拒絕,他不是因為對皇位、皇帝的身份恐懼,而是單純的不相信自己有這個資格。

洛時惶恐不安,似乎陷入到回憶中才這麼迅速地拒絕和排斥——這必定牽扯到某些人對洛時的惡言惡語,在洛妃發瘋、“洛執風”病弱的前提下,洛時並不好過。

且,他又認為自己隻是個身份卑賤的婢女的孩子,沒資格肖想這樣高高在上的位置。

但洛執風第一眼就看出了洛時麵孔的熟悉來源於什麼地方,他不是什麼身份低賤的婢女生下的皇子,而就是在源世界原本世界線中洛妃、他的母妃的另一個孩子。

主係統的到來催生了洛時的生命,卻又故意地篡改了洛時的真正身份,讓他成為被洛妃收養的小皇子。

無非是希望洛時因為這個非親生子身份對洛執風產生芥蒂,讓他們兄弟閆牆。又或是認為實際狀況下的洛時有登上帝位的潛質。

洛執風揉了揉洛時的頭發,蹲下身與洛時的目光平齊,對他說:“先不要記著拒絕我。”

洛時小幅度地怯怯地點了點頭。

洛執風的目光轉向他剛才喂給洛妃吃的膳食,點了點食盒告訴他:“現在,將這個作為證據,告負責膳食的人怠慢敷衍。你應該知道將這些告訴給誰吧?”

食盒裡的東西就算進食過一些,卻也能夠清楚地看出來是怎樣的殘羹剩飯,怕是連負責膳食的人開的一點小灶都比不過。

洛執風凝視著洛時無神的雙眼,洛時是個很聰慧的孩子,他雖被養成了這種怯懦自卑的樣子,可未嘗沒有動過一點反抗的念頭。

洛時努力地辨認著洛執風的五官,他隻能看得到很糊的一團肉色,還有其上鑲嵌的一種深黑的墨塊。

但洛時還是很認真的描摹著,察覺到了洛執風身上最本質的改變。

良久以後,洛時說:“我……知道。”

說完以後,他就捧著食盒往外悶著腦袋走。洛時怎麼會不知道找誰告狀?他曾經一遍又一遍的在腦子裡模擬這個場景,將這些話一次一次的重複熟練。

但倒最後,洛時還是一次次的泄了氣,他不能……給其他人添麻煩了。直到現在,洛執風的改變才讓洛時的心底燃起了一絲微弱的火星。

他沒注意到洛執風就像一個幽靈般墜在他的身後,腳落在地上沒有任何聲音。

*

洛時摸索著往前走,他走過這條路很多次,可以說是駕輕就熟。

一個聲音突然在洛時耳邊震響:“喂,瞎子!”

這聲音是個圓潤的孩童發出來的,他和洛時穿著大相徑庭,一看就是嬌養著的孩子。

洛執風的腳步也跟著洛時一停,這個圓潤的孩童外貌和洛時有點幾分相似,應該就是……和洛時同年出生的一個更受寵的皇子。

圓潤的孩童聲音還顯得有點軟糯,但洛時一聽見他的聲音就臉色大變,甚至試圖直接朝著一邊的地上滾過去。

洛時身上立刻沾滿了灰塵,不過他死死抱住了食盒,將盒子的棱角往自己肚子上按。

洛時記得這個“哥哥”做的全部的事情!這位圓潤皇子喜歡擺弄一些尖銳的東西,上上一次用植物的刺紮在洛時胳膊肘上,上一次帶了沒有打磨好的箭頭,搭在小弓上來個萬箭齊發……

洛時至今都能想得出來那些箭頭紮在身上的痛感,留在他手臂的淤青半月都沒有消去,還好在那時候都沒有什麼人注意到他受了傷。

有了一次教訓後,洛時繃緊了臉,裸露在外的皮膚隨著他的滑動被地上的草、石給割傷,他寧願付出一點點代價也不想要遇上自己這個哥哥!

更何況,他不能讓兄長發現他受傷了……

圓潤的孩童洛盈生說:“你乾什麼跑,爺今兒不是找你試弓箭的,而是找你來試這個的!”

洛執風看著圓潤洛盈生拿出了一把小柄的鈍劍,盈生滿不在乎地說:“他們說這種劍紮不破人,我就想試試它能不能捅破人的肚子!”

說完,他一把抓住無法辨認方向的洛時手中的食盒,就拉著洛時往那把小劍上戳。

洛時感覺到危機,但他硬生生一句話也沒坑,拚了命地就想要保住食盒。

在圓潤洛盈生要得逞的時候,帶著一張手帕的洛執風出現在了他的麵前,一把將洛盈生給提開。

“兄、兄長?”洛時愣了,左右摸索著,根本不敢相信洛執風居然會跟在他身後。

洛執風想得明白,他需要在離開前,儘最大可能的讓洛時他們處於一個最安全的境地。

這些家夥對洛時的欺淩不是一日兩日,但這些孩童的惡卻最主要來源於他們最親近的人的言傳身教。

洛執風就要抓著這根鏈子,順藤摸瓜地借對洛盈生做的事情,來警告之後的大人。

“我知道你!你是那個病秧子!”圓潤洛盈生左扭右扭看清楚了洛執風的臉,他看清後顯得更加肆無忌憚,“你乾什麼,放我下來,我這是在和弟弟玩,你這做兄長的不該好好照顧我嗎?”

洛執風定定凝視他。圓潤洛盈生也看著這個看著著實有點弱不經風的哥哥,看他和個文弱書生沒什麼兩樣的體型,努努嘴不屑地就要罵出聲來。

洛盈生剛要這麼做,就瞥見洛執風忽的笑了起來,他笑得很好看,蒼白的皮膚像是白玉般,眼眸也像是洛盈生把玩的一種珍奇的黑石頭。

可無端地,就有絲絲涼意直冒上洛盈生的骨髓,叫他大氣都不敢出一口,更彆說像往常那樣盛氣淩人、破口大罵了。

這笑得很輕、很柔,幾乎沒什麼力道,像是輕飄楊絮的哥哥放下了洛盈生,卻又在下一秒用兩根手指輕輕壓住了洛盈生的脖頸。

那一刻,洛盈生隻覺得身體一麻,回過神來小劍就落到了洛執風手裡頭。

“你覺得這是玩具?”洛執風問他。

“當然!”洛盈生理直氣壯回答,“你個病秧子打不過我的,還不快把我的玩具放下來,不然我拿你試玩具!”

“你也知道玩具有害?”這小胖子的眼神說明了一切,他知道啊,那又怎麼樣,反正母妃會給他擺平的!

小胖子身邊的侍女也恰在此時匆匆趕了過來,她連忙說:“殿下,請原諒殿下的無心之失,他隻是有點貪玩。”

“昭儀娘娘在等著奴婢接小殿下回去。”侍女低著頭,搬出了王昭儀的名字。

王昭儀就是後宮裡最作、最不好惹的一個妃子,她靠著在梁王麵前陷害同年進宮的一位秀女上位。

在有了實際名分後,不但沒有偃旗息鼓,反倒愈演愈烈,可卻一直沒有遭到任何懲罰,幾近後宮內橫著走。

侍女這麼一說,隱含著一點威脅的意思。

您一位被冷落的皇子,要是再惹怒了王昭儀娘娘,那豈不是就更沒有任何翻天的可能了?

洛執風動了,他一把鬆開拖住的小胖子的衣服,就在這小胖子大喊大叫著要撲向侍女隨時準備哭訴的時候,這細竹般纖細得過分的青年隔著一條薄如蟬翼的手帕,將奪來的小劍劍身抵在了小胖子的腹部。

洛執風偏了偏頭,微微笑著、慢吞吞說:“你覺得隔著這條手帕,我能刺穿你的腹部嗎?就算我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病秧子,但劍在手,總也可以做些什麼的吧?”

“殿下!”侍女驚叫出聲。

他們在欺辱彆人的時候,就是打定了主意覺得他們會忍氣吞聲。但誰也料不到眼前這遭冷落的皇子也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不僅沒有忍氣吞聲,還像是、還像是……

直接發瘋了一樣!

小胖子看著洛執風此時的笑容,忽然像看著什麼恐懼的事物一樣,想要跑的身體突兀僵直停下,滑稽得不像話。

而隨著這種恐懼的念頭蔓延上來,小胖子就更直觀地體會得到小劍尖端的那種尖銳感,它戳著自己的肚皮引來一陣輕微的晃動。

它真的不會戳破自己的肚皮嗎?它真的可以戳破自己的肚皮啊!

“啊啊啊!你拿開!你拿開!”小胖子壓抑不住地慘叫起來。

“殿下!殿下!您……”侍女也在這時候臉色蒼白的衝上來想要阻止洛執風這麼做。

洛執風在這時候身體搖晃了一下,嘴角滲出來一點鮮紅的顏色,麵色也因此顯得微有潮紅。按理說這樣的病人很好製服,但侍女麵對著這樣的洛執風隻能夠生出來點無力感。

同時她也沒辦法阻止地從心底生出來點恐懼,人可以製服人,但人麵對瘋子的時候,卻會一下失去分寸——

因為瘋子無法控製,他們甚至連自己的命也可以不在乎!

這一番膠著下,侍女聽見劍刃劃破布料的一聲碎響,她和小胖子都相同的驚懼不安,小胖子更是汗毛聳立,睜大著眼睛看向自己的肚子,他看到了粘在衣料上的一絲血跡。

“我的、我的……”

我的肚子破了!!小胖子大腦一片空白,像是當真聽到了來自地獄的喪歌,來自於血液和洛執風的恐懼摧枯拉朽地擊潰了他的理智。

他甚至來不及去發現洛執風不過是在他的軟軟的肚皮上劃出了一條淺淺的血痕。

到這種境地的時候,小胖子才能感受到洛時被他用箭戳,用刺紮時候的恐懼,不,他感受到的是更加恐懼的東西!他不知道為什麼甚至連躲避的勇氣都生不出來,仿佛一隻任人宰割的羔羊。

洛執風的語氣一如剛才的平淡,帶笑,但在這時候他的每一個細小的動作都隻會被解讀出一個詞語——

瘋子!

他說,笑容落在兩人身上頗有著詭譎的味道,帶著絲和他們見到過的洛妃發瘋相似的瘋癲。

但他的“瘋”內斂、深沉,就好像地底萬裡的龐大海獸冒出了一個腦袋,海麵下隱藏著深淵樣的怪物。

隱藏在汪洋大海的東西,比外露的狂躁更加讓人驚恐。

洛執風慢條斯理的聲音聽在他們耳中也都扭曲得不像樣子:“去告訴那位王昭儀娘娘,彆來打擾我們。她惹到了其他的人,可以用帝王的寵愛搪塞過去,但要是伸手到我這邊——”

“我的母妃不是瘋了麼?那我豈不是也可以瘋起來看一看?就像這樣,用刀刃劃破她的肚子,帶出一地的鮮血。”洛執風隔著一層手帕在小胖子身上緩慢移動,似是在模擬這個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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