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的手在獄警脖頸邊穩穩停頓,獄警揮出的警棍尚在空中,險些落下,被對方輕易的伸手握住了,警棍在他手中折成了一個誇張的扭曲角度,滑稽的耷拉在獄警手上。
瘋子收回手,慢吞吞的朝江奕奕走去。
江奕奕有些真切的不解:“你在意的遠比我在意的多,所以你哪來的底氣?”威脅我?
葉王沉默的注視著江奕奕,重新打量對方。
“但同樣,我能做到的也比你想的多。”葉王看向江奕奕,語調冷淡,顯現出真切敵意:“林異任務失敗,又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還跟黑手套的死息息相關,你覺得他身後的人會放過他?”
“沒有了我的幫助,他將遭遇的,是無儘殺機。”
葉王彎了彎嘴角,沒有一絲笑意:“當然,這對醫生來說,或許不算什麼,但問題在於……”
“他是你的人嗎?”從林異最後單槍匹馬去和上頭派來的人接頭的行為來看,林異恐怕不止不是醫生的人,也根本沒打算聽醫生的話。
葉王不清楚原因,但他也沒必要知曉原因,他隻要清楚這些東西會將這一切導向何處就行了。
“怕是上頭給他一句話,他就立刻自殺了。”葉王清楚這些間諜的腦回路,但凡能被派出去當間諜的,基本上都無比愚忠。
江奕奕對他說的話不怎麼感興趣,對另一件事更感興趣。
“我聽出了敵意。”江奕奕注視著葉王:“是我的錯覺?還是你確實對我抱有敵意?”
葉王嘴角的弧度擴大了幾分:“當然是……”
“你們說什麼說得這麼熱鬨呢?”魔術師提拉著林異,溜達進獄警的包圍圈,自然的打斷了葉王的話。
葉王側頭看了眼對方的造型,目光在他提拉在手裡的林異身上停頓。
林異已經放棄在意自己的形象了——任何人被對方單手提拉到這裡,都不會覺得自己還有形象可言。
江奕奕的目光從葉王身上挪到了魔術師身上。
他沒見過對方,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麵。
而此刻,他的目光掃過,兩個解剖平麵分彆得出了結果。
人體解剖平麵上的要害坦坦蕩蕩的展露在江奕奕麵前,每一個要害攻擊的最優解下,都是一片空白。
情緒解剖平麵圖上跳出了數個詞彙:警惕、疑惑、奇怪、在意、恐懼、蔑視、高興、悲傷……
林林總總一整頁,將所有屬於人類的情緒形容詞概括在內。
這是他至今為止,遇到的最危險的npc。
江奕奕打量對方平平無奇的外表,修改了這個判斷:遇到的最危險的普通npc。
魔術師的視線禮貌的在江奕奕身上稍稍停頓,就挪開了。
“林異我帶過來了,接下來?”
葉王看向江奕奕:“給他。”
“他傷的有點重。”魔術師在原地放下了林異,絲毫沒有靠近江奕奕的意思:“挪動的時候,千萬要小心點。”
所以,他確實對我充滿了警惕,這不是錯覺。
江奕奕沒回應對方的話,他將方才中斷的話題重新開啟:“葉王,你的話還沒說完。”
葉王微微一愣,想起了方才因為魔術師的出現而中斷的回答。
他下意識的看了眼魔術師。
魔術師虛按了按不存在的帽子,接過話茬:“醫生,你想太多了,我們是獄警,怎麼可能會對你們產生敵意?”
江奕奕瞥了他一眼,語氣平靜:“我沒問你。”
魔術師聳肩,閉上了嘴。
江奕奕語調微揚,催促道:“葉王?”
葉王盯著江奕奕看了幾秒,在那一刻,他腦海裡忽而出現了一個人名:獨狼。
選擇了自殺的獨狼。
唯一能稱的上敵人的就是江奕奕。
葉王喉結微動,在稍稍沉默後,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我沒有對你產生敵意的理由。”
江奕奕停下了準備給對方貼上敵人備注的手,他語氣透出幾分遺憾,混雜著歎息,顯得有些奇異。
“聽你方才話裡的語氣,我還以為你想殺了我。”
“殺人違法。”葉王硬邦邦道。
“所以我說,你想·殺了我。”江奕奕在“想”字上加重語氣。
“你想太多了。”葉王語氣毫無起伏:“我隻是秉公辦事而已。”
“哦。”江奕奕再度看了眼葉王,猶豫幾秒,將對方身上的友好備注換成了中立。
“我會跟簡思確認,究竟是誰指使他這麼做的。”
“我也很好奇,他為什麼要殺了黑手套。”
林異看戲的表情一頓,被這個重磅炸.彈驚的險些從地上蹦起來——主要是身體條件不允許,克製了他的衝動。
“什麼?黑手套死了?”
葉王看向他,補充了一句:“簡思殺的。”
林異迅速將目光投向江奕奕:“為什麼?”
瞧,除了沒有證據之外,所有人都會在第一時間得出是醫生乾的結論。
這個問題脫口而出之後,林異迅速改了口:“他為什麼會死?”
“那或許你該問簡思。”江奕奕友好的給出建議。
那就是他不想說的意思,林異依靠他跟在江奕奕這麼久的領悟力,迅速“自以為”明白了江奕奕的意思。
“我會問出來的。”葉王扯了扯嘴角:“希望不會從他嘴裡吐出醫生的名字。”
江奕奕側頭看向葉王,平靜且篤定:“當然不會。”
葉王為他語氣裡的篤定稍稍變化了下表情。
他有種熟悉的無力著手感,雖然對簡思的問詢還沒開始,但他似乎已然看到了結局。
他什麼都問不出來,簡思什麼都不會說,而這件事也不會跟醫生產生任何關係,他所能擁有的就隻是一個認罪的犯人-簡思,以及一個沒有任何證據和證詞佐證的猜測。
“說起來,我們是不是該走了?”魔術師裝模作樣的看了眼天色,插入對話:“我記得,你還有很多事要忙吧?”
葉王深吸了口氣,轉身就走,其他獄警緊隨其後,迅速離開了此處。
他確實對我有敵意,江奕奕得出最終結論。
不過既然他退了一步,那就當我沒發現吧。
江奕奕寬宏大量的原諒了對方微弱的敵意,走上前,打量趴在地上的林異。
確實是肋骨骨折,這嚴格來說,也算是外科手術。
江奕奕站直身體,看了眼瘋子。
瘋子上前,木愣愣的看了林異半天,忽而扭頭看向葉王他們離開的方向:“很強。”
廢話,我當然知道他很強。林異趴在地上想,單手提拉著我走了這麼遠的路,連絲毫顫抖都沒有的家夥,簡直是怪物。
瘋子停頓了許久,才慢吞吞的俯身抱起林異——帶林異回去倒是不難,難的是如何不讓他的肋骨戳進自己的內臟。
有擔架會方便很多,但魔術師過來的時候既然沒有用,那瘋子自然也不會主動想到這一點。
所以林異被瘋子緩慢的一步一停頓的抱回了囚牢——他足夠幸運,在這個過程中,傷勢沒有因外力而進一步惡化。
但不幸的是,他接下來要麵對的是江奕奕親手給他做的手術——沒有麻醉狀況下的簡陋手術。
一方麵,林異很清楚,醫生的手術水平可以稱的上是登峰造極,絕不可能出現手術失敗的情況。
但另一方麵,不是所有人都能直麵拿著手術刀的江奕奕的。
這跟江奕奕的手術水平如何無關,跟江奕奕本身的存在有關。
就恍若曾在黑夜深處浮現過無數次的噩夢忽而變成了現實,勾勒最深處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