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層17(1 / 2)

江奕奕走出囚牢, 一旁收拾場地的獄警下意識的握住了腰上的警棍。

江奕奕辨彆了下方向,沒認出他的目的地所在方向, 目光一轉, 落到了一旁警惕的獄警身上,然後朝對方笑了笑。

*

葉王整理好情緒, 重新回了審訊室。

簡思依舊維持著那個姿勢,這段略顯漫長的獨處沒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葉王走到他麵前, 居高臨下的俯瞰對方。

簡思看了他一眼, 又收回了視線, 對他接下來的行為沒有任何興趣。

葉王扯了扯嘴角, 掏出卡, 刷開了鎖鏈上的電子鎖。

厚重的鎖鏈掉落在地,發出一聲悶響, 將此處凝滯的氣氛打破。

簡思坐回椅子,揉了揉手腕。

葉王坐到他對麵:“彆裝了, 殺了個人而已,不至於裝瘋賣傻。談一談吧。”

“你知道你做了什麼吧?”

簡思重複了一遍他曾說過的話:“我殺了黑手套。”

“那你知道黑手套為什麼不能死?”

簡思沉默的注視著他。

“因為他手上有一份跟星獄最底層有關的資料。”葉王語氣平靜的娓娓道來:“你知道星獄最底層嗎?”

他看了眼簡思,沒看出對方到底知不知道, 又繼續了下去。

“那是星獄深藏數百年的秘密, 也是為什麼星獄能超然的原因。”葉王話鋒一轉:“有無數人想知道這個秘密,而黑手套手上恰巧有一份跟這個秘密有關的文件,你猜,有多少人想從他手裡得到這個文件?”

“無數人。”葉王自問自答:“所以年羅會讓黑手套早點死,因為唯有他死了, 這一切才能落幕。”

簡思插了句話:“他死了。”

“他死之前,一共默寫了三份資料,狽爺身上兩份,林異身上一份。”

葉王笑了笑:“都是假的。”

“這跟你說黑手套不能死有什麼關係?”

“關係就在於,他不死,被這份資料吸引來的勢力就不會停手。”葉王俯身看向簡思:“而我們也就能趁機將那些蛀蟲全都清理乾淨。”

“但現在他死了。”葉王歎了口氣:“所有計劃都失敗了。”

簡思盯著他看了幾秒,得出結論:“說謊。”

葉王這下是真的有些驚訝,他注視著簡思,就像親眼看到猿人進化成智人一般,充滿了震驚和不解。

“你怎麼看出來來的?”

“星獄最底層裡的東西對其他人來說是秘密,對你們來說,不是。就算黑手套死了,你們也完全可以再拿出另一份資料來吸引其他勢力的目光。”簡思簡單的複述邏輯:“黑手套的死不足以打亂你們的計劃。”

“我現在開始懷疑,你之前的模樣到底是不是裝出來的了。”葉王為他的推斷鼓掌:“如果是的話,那可真是無與倫比的演技,完全欺騙了所有人呢。”

孤零零的掌聲響了片刻,在無人應和中,停了下來。

“所以,之前一切的表演都隻是為了接近黑手套?”

葉王翻出個記錄本,擺出了正經的審訊模樣道:“你應該清楚跟我僵持下去,對你也沒有任何好處,不如儘快讓我完成例行詢問,然後放你回去,怎麼樣?”

看來方才那個獄警跟他的談話很有效果,有效果到足以讓對方的理智重新上線。

簡思朝他身後看了眼,從方才開始,那個獄警就沒出現了。

葉王察覺到他的視線:“他回去了。怎麼?你對他感興趣?”

簡思收回目光。

“感興趣的話……我相信你們很快就會再見。”葉王隨口道:“你沒什麼意見的話,我開始提問了?”

“黑手套是你殺的嗎?”

“是。”

“為什麼殺他?”

簡思眨了眨眼,在這個問題上停頓了幾秒——看上去花了些時間尋找理由,最後選擇了最簡單的理由。

“他該死。”

葉王揚了揚眉,沒對這個顯而易見的謊言發表任何看法,繼續問道:“描述下你動手時的具體場景。”

簡思再度停頓,他回憶了許久,久到足以讓人確認他正在編造謊言。

正常敘述一件發生在不久前的事情,可不需要這麼長時間的回憶,除非他需要隱藏什麼。

這一點葉王清楚,簡思也清楚。

雖然心知肚明將得到一個半真半假的謊言,但葉王依舊沒對此發表任何感想,而是安靜的等對方編完它。

“他站在我麵前,拿刀衝著我比劃……”

葉王打斷了他:“他為什麼拿刀衝著你比劃?”

簡思再度沉默,慢吞吞道:“因為他要威脅我。”

葉王迅速接茬:“為什麼威脅你?”

簡思思考了幾秒:“因為他想要我回答他的問題。”沒等葉王接著發問,簡思先回答了他:“他問我,我是誰派來的。”

葉王忍不住笑了下——為這個過於敷衍的謊言。

簡思繼續說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然後我搶走了他的刀,砍了他十三刀,他倒下了,很快就死了。”

“能從黑手套手裡搶過刀……”葉王一邊記錄,一邊感歎:“還毫發無損,厲害。”

就算黑手套年紀大了,又很久沒動過手了,但他能成為年羅會副會長,可不僅僅是因為他是會長的結拜兄弟,而是因為他本身的武力值就極為可觀。

而簡思跟黑手套的實力差距,大到足以讓人疑惑死的那個人怎麼可能是黑手套的地步。

但現實擺在眼前,黑手套死了,簡思毫發無損。

這也是為什麼葉王堅信醫生插手了的原因——除非簡思真的扮豬吃老虎到足以瞞過星獄的地步,不然沒有其他理由來解釋在懸殊的武力值下,死者為什麼會是黑手套。

而星獄不可能被欺騙——除去江奕奕之外,星獄從不出錯。

“不過,根據屍檢,有一刀的位置似乎不太對勁。”葉王停下筆看向簡思:“傷口的方向和深度都跟其他刀痕不同。”

簡思思考了幾秒,回了一個乾巴巴的:“哦。”

“你沒什麼想說的?”

“我該說什麼?”

“比如說解釋下為什麼這一刀跟其他幾刀的深度和方向截然不同?”

“當時情況很混亂,我記不清了。”

葉王停下筆,看向簡思,提醒對方:“你連在混亂中一共砍了他幾刀都記得清清楚楚,現在又記不清了?”

“記不清了。”

“那好,不如我來提醒下你?”葉王從記錄本裡抽出一張照片,從桌上推到簡思麵前:“看看這個,有沒有想起什麼?”

照片上是黑手套身上零零散散的傷口,以最中間最深的那道傷口為拍攝主體,將它清晰的展現在簡思麵前。

“這道傷口是導致黑手套死亡的致命傷。”葉王點了點照片:“也是跟其他傷口的方向和深度截然不同的那一道。”

“不同到簡直像是另一個人揮出的刀。”葉王注視著簡思的表情:“或許,我能猜測,當時現場還有一個人?”

“一個能幫你製服黑手套,甚至搶走他的刀,最後一擊致命的人。”

簡思盯著照片上歪七扭八的傷口看了許久,慢吞吞道:“這裡到處都是監控,你應該很清楚,當時室內隻有我跟黑手套兩個人。”

“我真的很好奇,醫生到底跟你說了什麼。”葉王身體後傾,靠到椅子上,盯著簡思道:“居然能讓你脫胎換骨到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

“該說的我都說了。”簡思將照片推回到葉王麵前:“我可以回去了?”

“看來,你是鐵了心要認下這件事。”

葉王有些小小的焦慮,對方的滴水不漏讓他離他想得到的答案越來越遠,也離醫生越來越遠,彆說從簡思嘴裡得到醫生的名字了,隻怕這案子到最後跟醫生一點關係都沒有。

就好像之前獨狼自殺的案子一樣——雖然所有人都知道是醫生做的,但最後的文件和資料上都沒有醫生的名字。

這點小小的焦慮讓他再次試圖給對方施加心理壓力:“你清楚後果嗎?”

簡思嘴角翹了翹,平靜且不為所動:“問題是,就是我乾的。”

他現在的模樣看起來完全融入了星獄,沒有一絲曾經茫然無措的小白兔痕跡。

葉王合攏記錄本,沒有輕易放棄:“黑手套身份特殊,殺了他,你的危險性會上升到另一個等級。你會去五層。”

他看著無動於衷的簡思,知曉對方根本不清楚星獄最底層是什麼概念。

如果他清楚,那麼他就會明白,這到底意味著什麼。

不僅僅是徹底跟過去告彆,五層以上的其他地方,起碼還有危險性評估下降,往上挪的機會,甚至服刑期表現良好,還能有減刑的機會。

但沒有一個囚犯能從最底層上來,這意味著他的餘生將跟變態和瘋子牢牢捆綁,直至死亡。

他甚至對簡思產生了些許憐憫,為對方被利用、被摧毀的人生。

這個世界上,有些人的人生特彆糟糕,像是天然不被上帝喜愛般,曆經磨難,依舊無法擺脫命運,而簡思則無疑是其中一員。

相比醫生無法被歸納的犯罪人格來說,簡思的所有行為和思維模式都十分容易理解,葉王手上有厚厚的一份跟對方有關的資料,這足以他全方麵了解簡思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不幸卷入勢力糾紛的無辜百姓,被送到了不該來的地方的小白兔,被威脅、利用的可憐人。

這樣的人,在星獄四層,要麼早早的死去,要麼在無數次死裡逃生中跟星獄融為一體。

最初他以為對方會是前者,但現在看來,他是後者。

但這兩個下場,也說不上哪個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