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北區5(1 / 2)

氣氛凝滯一秒。

略高的人體溫度沿著皮膚迅速蔓延,火燒火燎的烙下一片奇異紋路。

血液沿著指尖滑落,在沙發上暈染。

江奕奕回過神,手指微動,拽著白滄的袖口,將手背上多餘的血擦拭乾淨。

白滄保持著半彎腰的動作,注視著江奕奕近在咫尺的動作,嘴角彎了彎,側頭靠近——鋒芒閃現,停在寸步之遙的距離。

白滄停下動作,往後挪了挪,跟江奕奕保持距離,一直等江奕奕擦乾血跡之後,才直起腰,看了眼沾上血跡的袖口。

“不喜歡血?”

江奕奕環顧四周,試圖找到餐巾紙之類的存在,聞言反問道:“你喜歡?”

“我沒有喜歡的東西。”

白滄坐回沙發,瞥見江奕奕的動作,伸手在茶幾上按了按。

空蕩蕩的茶幾上浮出小型醫藥箱。

白滄拿出繃帶,熟練的為自己手上即將痊愈的小傷包紮:“同樣,我也沒有討厭的東西。”

他一板一眼的把受傷的手指包紮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乍一看,不像是破了個小口,倒像是手指骨折了。

“但蔣一不同。”

白滄在茶幾上按了下,醫藥箱重新消失:“在他正常的時候,他有著跟這裡所有人都不同的……”白滄停下話,看向江奕奕:“道德準則。”

江奕奕揚眉:“這不讓人意外,畢竟我是一個正常人。”

“確實。”白滄認可了他的話:“但這裡沒有正常人,那些家夥的腦袋裡,除去我想這麼做之外,什麼都沒有。”

“我之所以跟他發生接觸,就是因為他的與眾不同。”白滄平靜道:“在不正常裡的正常,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也該被稱之為不正常。”

“是什麼,讓你維係著正常人的道德準則?”

這個問題聽起來有點愚蠢,江奕奕並不覺得這有需要疑惑的地方:“它之所以被稱為準則,就是因為它不能被改變。”如果能被輕易改變,那就不會被稱之為準則。

“所以,哪怕麵對再糟糕的處境,你也不會改變。”白滄平靜的複述:“即使這會讓你直麵死亡?”

江奕奕揚眉:“如果我會迎來死亡,那跟我改不改變這一點無關,那隻是因為我太弱。”

“弱者往往以為,迎合強者,改變自我,就能否定他的弱小。”

這些話流暢的流露,因為從未動搖,而顯出無儘力量:“但這隻會讓他顯得更滑稽可笑。”

“需要改變的,從來不是對自我的道德束縛。”江奕奕看向白滄:“而是目送著弱者去死的世界。”

白滄得出了結論:“一位理想主義者。”

他語氣極輕,含著幾分無法察覺的感歎,蔣一的死仍在眼前,讓他無比篤定這一點:“一位願意為了自己的理想而坦然赴死的理想主義者。”

江奕奕眉梢微皺,反駁的話在他嘴裡轉悠——他對理想主義者沒有偏見,但這不代表理想主義者並不愚蠢。

就好比,林異。

白滄察覺了他想反駁的微表情,十分具有求知欲的詢問江奕奕:“在你反駁我之前,我能先確認一件事?”

“能成為你的敵人的,是誰?”

江奕奕麵無表情,不留出任何被旁人窺探情緒的縫隙,但這不妨礙白滄得出結論。

“不管是教授,還是我,在你眼裡都不算特殊。”白滄並不了解江奕奕,但他了解他們的思維模式:“因為你的視線落在更遼闊的地方。”

“星盟?”白滄否定了這個猜測:“不對,星獄?”

白滄注視著平靜的江奕奕,毫無波瀾的平靜在他眼裡依然有著它該有的漣漪。

他否定了這個猜測:“不是星獄,那就隻有一個答案了。”

“這個世界。”

“真狂妄啊,越過星獄、星盟,將整個世界作為敵人,妄圖挑戰它的存在。”

白滄起身,越過茶幾,站到江奕奕身旁,他俯瞰著坐在沙發上的江奕奕,覺得這個視角稍稍有點礙事,便乾脆半蹲下身,跟江奕奕在近距離的情況下,雙目相對。

這個距離近到讓他產生一種錯覺——隻要他伸出手,就能觸碰到那些黑暗背後真正的存在。

隱藏在這副皮囊之下,高高在上的審判著這個世界的存在。

“世界將因你而改變,新世界終將到來。”

白滄複述著蔣一曾說過的話,探究著對方深藏著的秘密:“否定舊世界,開創新世界,就是你的目標?”

他們之間的距離有些太近了,針鋒相對的鋒芒,在這個距離下,隻會激起他們本能的反抗。

刀片重新在江奕奕手上旋轉,平靜的大海輕輕晃動。

深處的波動,一觸即分,鋒芒尚未顯露,就重新被克製。

江奕奕能嗅到對方身上的氣息,彌漫著危險,恍若針尖般,帶來若隱若現的疼痛感。

“我不是理想主義者。”江奕奕回望他:“我對這個世界從未懷揣過任何理想。”

“不留絲毫漏洞。”

白滄稍稍挪開了些距離,坐到江奕奕身旁,保持著不會讓他們產生應激反應的距離,點評道:“是教授一貫的習慣。”

“我想做的一切,不是源於理想……”江奕奕停頓了兩秒,為它找了一個足以形容的詞:“而是為了活下去。”

白滄注視著江奕奕的神情,對方確實沒察覺到自己的特殊——不管是對普通人還是對能力者而言,都可以稱得上特殊的東西。

在黑暗裡都能發著光的男人,說自己隻是想活下去。

那這一定是這個世界的錯。

“請務必讓我幫助你……”白滄篤定的神情,有著跟教授極為相似的虔誠:“活下去。”

我可能真把求生遊戲玩成了戀愛遊戲。

但江奕奕不在乎。

不要試圖去琢磨變態的思維邏輯,正常人永遠無法理解他們對某些特定存在的瘋狂追逐——生死在他們眼裡不值一提,不管是他們自己的生死還是彆人的生死。

江奕奕稍稍思考了兩秒,在拒絕對方前,想起了他來北區的原因,教授用死亡加速他見到對方的原因——他還真是衝著他來的。

於是,拒絕的話順理成章的一變。

“那麼,說服我。”

江奕奕十分平靜的顛倒了因果——雖然是他更需要對方,但這不妨礙他要求對方反過來說服他。

白滄或許知道是誰更需要誰,但他並不介意向對方展示自己的價值——這源於雄性生物的本能,彰顯自己的強大來獲取配偶的注意。

“1-001,關於我是最強的這一點,我就不贅述了。”

白滄平靜的說出了極其自大的話:“既然教授已經死了,那麼現在,在最底層,唯有我能對他們產生影響。”

江奕奕重複了兩遍這句話,等著白滄接下來的解釋。

“哪怕是沒有秩序的地方,也會誕生出秩序,更何況是在被秩序約束的星獄。”

白滄:“教授是憑借自己幾乎不失控的理智,和巧舌如簧的話術,成為能力者的保險栓。”

“而我,”白滄看向江奕奕,危險的波瀾沿著他的視線起伏,強調他的強大:“是憑借我的能力。”

江奕奕身體稍稍前傾:“你的能力是什麼?”

“開關。”白滄用一個詞形容了他的能力:“或者說增強和削弱。”

聽起來有點耳熟,江奕奕拿起蔣一的資料,對方的能力被判斷為放大一切負麵情緒,其中惡意情緒的表現最為顯著。

白滄注意到了他的動作:“確實有點像,所以我去見了他一麵。”

“然後我發現,他沒有任何能力。”白滄意有所指道:“教授手眼通天。”

恐怕這不止是教授的能量,遊戲係統為了確保開局不發生任何變化,肯定也插了一手。

江奕奕將跑偏的話題扯回:“所以,增強和削弱是什麼意思?”

“我能影響能力者的能力——通過影響他們內心的情緒。”白滄簡單道:“在我第一次失控的時候,一幢發生了暴動。”

通過影響情緒來影響能力?

江奕奕回溯記憶,艱難的從那幾次對峙中,找出微弱的異常——他都晃了下神。

“至於削弱……”白滄看向江奕奕:“這一點你應該清楚。”

“無法使用能力。”江奕奕有些疑惑:“我以為你的能力是讓能力失效?”

“它隻是將能力抑製到了幾乎無法發揮作用的程度。”

白滄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這個能力本身並不算強,隻是在我手裡,變得格外強大。”

這句話跟教授那句“我不是因為擁有超乎常人的能力而強大”有相同的含義。

江奕奕稍稍楞了兩秒,立刻被白滄發現了。

“我說的有什麼不對?”

“既然能力本身不算強,那為什麼在你手裡格外強大?”

江奕奕精準的找出了問題所在:“所以,決定能力是否強大,不是能力本身?而是能力者?”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能力究竟是一種怎樣的存在?”

“這個問題,星獄研究了數百年,都沒有搞清楚。”白滄對此反應平常:“但至少,我們能確定,讓我們強大的,絕對不是能力,而是我們自己。”

他語氣平常,像是在說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教授說出那句話時的模樣浮現在江奕奕麵前,跟白滄如出一轍的平靜,因為加重語氣,稍稍帶了點強調意味。

對他們來說,確認自我的強大比能力更重要,或許確實是一件不值一提的事。

因為他們本身的強大不需要強調。

不管是行走於黑暗之中,直麵常人未曾見到過的場景;還是被精神異常所困擾,徘徊在瘋狂和理智邊緣;亦或是深陷於星獄,失去自由;他們也從未因此而絕望。

當然他們之所以未曾絕望,是因為他們早就深陷於絕望。

他們跟它並存,故而無法被絕望擊潰。

白滄把話題扯了回來:“如果我想,我能確保能力者的安全——當然,我是指確保能力者不對其他人造成威脅的安全。”

“這才是我之所以是1-001的原因。”白滄注視著江奕奕:“在你出現之前,我是他們唯一的合作目標。”

“你們達成合作了?”

“很遺憾,沒有。”白滄平靜的點出了重點:“畢竟,我也會失控。”

“他們無法信任一個隨時會失控的開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