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涓趴在舅舅背上,舅舅用了輕功,跑得飛快,比剛才陳媽媽在時,快得多了。
夜風從耳邊呼嘯而過,月亮的光芒透過樹冠,斑駁地投出千奇百怪的投影,在他們身上一掠而過,樹葉和泥土的味道縈繞鼻端……洛涓雖然很知道她現在處於極大的危險之中,心中卻覺得前所未有地感覺安全。
大概,隻是因為舅舅寬闊堅實的背,和溫暖有力的心跳。
陳媽媽坐的馬車已經遠去,連軲轆的聲音都不再可聞,天地之大,仿佛從此後,她隻能和舅舅相依為命。
舅舅全力狂奔,用著輕功,腳下不留一絲痕跡,他們在山林間穿梭,雖然背負著她,舅舅身形還是非常靈巧,幾乎不碰到一片葉子,不踩斷一根草……
洛涓忍不住歆羨道:“舅舅,你的輕功好厲害,練的時候很難吧?如果我能活下來,你能不能教我?”
張雲麒苦笑了一聲:“你一個女孩子,練武可太苦了……何況,就算練出來,也不是人家修仙者一合之敵啊。”
舅舅聲音透過胸腔共鳴傳出,洛涓趴在他背上,能感覺到震動,此情此景,似乎曾經在哪裡經曆過……
應該是夢裡吧,她大概曾經在夢裡幻想過父親會這般背著她……
“舅舅,靈根是怎麼回事?很難得嗎?你有沒有靈根?”她把惆悵和仇恨都壓下去不想,問舅舅。
張雲麒說:“好似是千百人中才得一二,但是聽聞祖上有靈根者,子孫也易有……舅舅沒有測過靈根,上次雖然得遇高人,但他也不能空手測出靈根來。我急著回來找你……等以後吧,你以後有機會也可以測一測。”
洛涓怕舅舅一邊背著她一邊用著輕功一邊還得陪她聊天太過辛苦,問完這兩句,就乖乖閉上嘴不再吵他。
張雲麒卻怕外甥女害怕,又道:“涓兒,彆害怕,看樣子他們一時不會發現。”
大概是明天早上才會發現……他想,莊子上的人再去找那兩個會點法術的侍衛,再去通知洛總兵,怎麼也得中午了,他們時間還是比較充分的,隻是就怕洛總兵有什麼追蹤的特殊方法……
不管如何,要儘力逃,逃得越遠越安全。
他們在破曉時分,太陽剛剛露出地平線時離開了那片山林,舅舅很輕巧就找到了一個隱蔽地點,分開一人高,生長茂盛的草窩,兩匹漂漂亮亮的駿馬被係在樹乾上,正低頭吃草。
顯然,舅舅早就安排好了逃跑路線。
洛涓抬頭看著輪廓堅毅,曬得發黑卻依然英俊的舅舅,為自己的母親有這樣的弟弟而感到驕傲。
若是母親還在,一定很欣慰吧?
“會不會騎馬?”舅舅問。
洛涓老老實實搖頭。
她哪裡有機會學騎馬呢?
舅舅顯然在意料之中,點頭道:“我帶著你騎,另一匹作替換。”
洛涓騎在舅舅身前,風以更猛烈的姿態刮過,刮得她臉生疼,她低下頭,一聲不吭,怕頭發飛舞遮住舅舅的視線,她抬起手按住自己發髻。
張雲麒忙於在官道上縱馬飛奔,卻還是抽空低頭看了看安靜懂事的外甥女,她小小年紀,身體一看便知柔弱,跟著他這樣千裡奔逃,風餐露宿,卻一聲不響,仿佛對她來說這一切毫不困難。
可他知道,剛剛騎馬,這樣飛奔,隻要一個時辰,就會五臟六腑顛來倒去,想吐都吐不出,大腿也很容易磨破。
外甥女兒外表嬌弱,卻堅毅隱忍,和姐姐一模一樣。
一想到這樣的小姑娘,自己在世間唯一的親人所遭遇的事情,張雲麒就恨不得把洛總兵千刀萬剮。
這世界如此不公,自己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曆儘千辛練就一身好武藝,卻不如什麼天生的靈根可以修煉!
兩匹駿馬輪換騎著飛奔,一匹累了就換另一匹,一天下來,到了傍晚,馬兒們也是累得口吐白沫了,張雲麒知道這馬已是極限,便是累死也跑不了多少了,而離自己製定的路線也已不遠,正好旁邊有個小集鎮,便拍馬過去,把洛涓也抱下馬,領著她去買點吃食。
總是吃身上帶的乾糧,也怕委屈了外甥女。
洛涓也早就蒙好臉,乖乖跟著舅舅。
兩人看上去略有些奇怪,不過此刻也顧不得了,張雲麒也不可能單獨把洛涓留在馬上,便一起去買。他掏出銀錢,買了十個肉包子,兩斤醬牛肉,又在街邊買了二斤鶯桃,這才帶著洛涓離開。
這一天,他們雖未日行千裡,卻也足有四五百裡了,已是覺得氣候比嘉寧關有些變化,更加熱些。
這附近有大片山林,人跡罕至,雖有蛇蟲虎豹,卻也是絕好藏身之地。二人騎馬到附近之後,便下了馬,張雲麒在馬屁股上抽了兩鞭,大聲吆喝,讓馬快跑。
自然也是為了若有追兵,會循著馬蹄腳印繼續往前追,隨手能擺迷魂陣就擺一下。
進入山林,張雲麒要背著洛涓,洛涓不肯,道:“舅舅太累了,已經兩天一夜不曾合眼,我先自己走,實在不行了再煩累舅舅。”
張雲麒沉吟:“這可不比昨晚的小林子,你恐怕走不了。”
洛涓道:“先試試吧。”
張雲麒看起初一段路還算平坦,道:“那好吧,到山腳下我再背你,隻是你要小心跟在我身後走,這會兒林中有蛇。”